古一賢又大聲做了詳盡的說明,衆人這才知道,他手上這疊藥方都是散佚已久的疑難祕方,早已由中醫協會成員經過多方臨牀實踐,對其中的用藥和劑量進行補遺了。
不過因爲要拿出來進行比賽,各位裁判又通過討論,特意隱去了這些藥方關鍵用藥的地方,或君臣、或佐輔。
這要考驗的已非簡單的經驗和見識,還有臨場的應變與決斷。即便能補齊對應的藥物,劑量少一錢多一錢,調配的飲片先放後放,也會有很大的差距。
既然需要按方抓藥,那麼古一賢就不會叫選手們耽擱太久,讓他們一一過來挑選藥方,然後便解散了。
陸遙和錢芷柔抽到的是一副配有大棗和老薑的醫方。
藥爲五分,甘遂、芫花各一分,大戟三分。配大棗十枚、老薑三片。
他們和許正峯迴去翻查方劑藥典,發現這方子屬於十棗湯的原始版本。
“上三味爲散,以大棗十二枚擘破。以水六升,先煎棗,後入姜,取二升,內藥三方寸畢。更煎取一升一合,分再服,以吐下爲知,未知重服”
這是傷寒論中,治療中風水腫的名方十棗湯,但由於甘遂、蕪花、大戟三味藥藥性非常猛烈,合在一起還含毒性,即使有大棗老薑能化解毒性,溫養脾胃,就算古時名醫也沒敢輕易動用。
用則容易讓體虛的病人大小號失禁,生生拉死,因此清代國醫聖手迫不得已採用時,又進行了改良,將它們浸泡於陳醋之中,以期減弱藥性。
這方子乍一看,好像沒什麼可以補遺的,柳真真和褚峯等人都以爲撿了大便宜,可許正峯和錢芷柔卻沒有如此樂觀。
“要是大會完全由華夏主導的話,還好說。但是別看這次不顯山不露水的,全是高麗和東瀛跳出,可一個認爲華夏經常威脅它霸主地位的國家,怎麼會甘願放任我們在其面前享盡風光呢”
對於錢芷柔理性的分析,許正峯表示非常贊同:“我也傾向於這裏面挖了一個大坑。不過,我覺得這個坑並非只針對我們的,而是無差別性質。誰拿到這醫方,誰便掉了進去”
對於兩個人的評價充耳不聞,陸遙陷入了沉思,偶爾還會低聲呢喃起來“朱雀”的字眼。如此簡單的一張醫方,他也打心裏覺着奇怪,卻未直接往陰謀論上想。
一場中醫交流的比賽而已應該沒必要凡事都搞得像宮鬥劇吧。陸遙的念頭,如果給史丹利佛知道了,絕對會笑掉大牙的。
他的這種想法,是建立在並不清楚中醫交流大會冠軍的含金量的基礎上,這也是古一賢吳青衫等人沒有透露給陸遙知道的關鍵。不是對他存有戒心,而是怕他知曉這攸關國家利益,無法專致比賽。
想想掌控着世界中醫藥整整五年的脈絡,哪會像錢之秋他們以前所說的那樣簡單,別說所獲的名聲和殊榮了,光論每年賺到的財富,也足可與名列前十的富豪們比肩。
正於此,陸遙才能心無旁騖投入對中醫典籍的查閱中,他心中有一個設想。或許這十棗湯的醫方本身便完善,不必再做補遺
古老他們之所以放出來,是想通過東瀛國流傳出去的學說整合,探索出一張神祕的醫方來。這張醫方,大多數學中醫的人,對於它的存在,都抱着矛盾的心理,認爲它應該存在,才合乎四象之說,又覺得它根本沒必要存在。
這個千年來鼎鼎大名的醫方,便是朱雀湯。
衆所周知,醫聖張
仲景的傷寒論中,有四象之說,但自李唐以來,流傳的所謂全本典籍中,只有青龍湯、白虎湯與真武湯三方,獨缺朱雀湯一方,雖有大小朱鳥湯之方,卻都是治溫熱病症的,與白虎湯相近,並不附和四象相生的說法。
然而,更多的醫家卻仍舊存疑,覺得朱雀湯並沒這麼簡單峻猛,十棗湯只不過屬於朱雀湯的簡化版而已。陸遙以前沒怎麼系統學過中醫,本事全仰仗萬相醫經,而剛剛拿到手這醫方,人相篇鑑定也沒說明是十棗湯,只標註了句“配以龍涎或瓊珍,利溼拔陽,是爲離火之精”。
以陸遙的理解來說,便是這藥還缺味龍涎香抑或靈芝,纔可以利尿除溼氣,壯大人體陽氣。且卦相又有云“南明離火”,因此大概是加這麼一味藥,調配好,這張方劑便是失傳已久的朱雀湯無疑。
龍涎香與靈芝都屬於名貴中藥,有年份之說,至於要用多少劑量,也需要研究一番才能決定,這絕對是一個大工程,陸遙想到就做,連飯也不喫,直接拉着錢芷柔便要去逛中藥市場。
便是在如此情況下,裁判協助史丹利佛在另一個五星酒店開了房,並開始約見濱海市及附近省市地區的著名製藥企業。他要爲自己立足於華夏市場,開始佈局。
褚家的濱海復興製藥集團赫然在列,史丹利佛並未急於接見褚家人,這非但因爲褚家一系同陸遙有過節,也是由於復興製藥只做西藥研發生產,對中草醫完全不瞭解的緣故。
他打算放到最後再考慮,怎奈史丹利家族的新輝騰製藥在世界上的名頭太響了,財富權威排行榜世界500強中第14位,製藥企業中一枝獨秀。也是屆於此,褚天南再沉得住氣,也被家族那些老不死的董事們硬推出來,在史丹利家族進入華夏的第三天,要與之碰一碰面。
濱海市凱賓斯基空中觀景餐廳,半躺在露天餐位的藤沙發上,史丹利佛半邊嘴角露出一抹慵懶的笑容,他剛讓屬下送走了今天約見的最後一位意向合作者。
天邊一抹紅霞氤氳,瞟了眼對面那張低矮的靠背單椅,他認爲是時候了,那個一直在後方窺探着這邊的傢伙應該會乘機跑過來的。
果不其然,史丹利佛剛做了一個準備離開的假動作,一個高挑的身影便出現於身側,微含胸。
“佛先生我送送您。”褚天南身穿天藍色禮服,他的氣質是高貴的,動作卻拘謹而謙卑。他無法詳細瞭解這位之前調查中沒有浮出水面的史丹利家族成員,便下意識做了一個糟糕的判斷。佛莫非是史丹利家族一個用以表示信仰的尊貴姓氏。
史丹利露齒笑了,笑得令人感覺他在面對一個傻子:“嗯你擋住我的路了。”實際上,他面前還有很空曠的位置可行動。
褚天南退了一步半,彎下腰,神色看不出任何變化。
“你還礙着我的視線了”
“很抱歉佛先生。”表情有些尷尬,褚天南鞠躬致歉。
“其實你的聲音更吵”史丹利佛視之爲敝帚。“難道做錯了什麼,你自己心裏沒點比數嗎我是華夏人,我不信佛。史丹利之稱只不過是爲了方便參賽”
他似乎要表明,史丹利家的身份在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說完,他向餐廳出口踱開步子。
不按常理出牌,這一時讓褚天南無法摸透。他是擅於揣測人心,可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怎麼稱呼的人,叫他談何去認識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