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真是做賊心虛,一句話就亂了她的陣腳。
就說嘛,哪個正常人會把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和一個死人想到一塊去
“王爺捏着我的下巴,我我怎麼說”
顧扶威鬆了手,笑看着她。“你說。”
“是是我,是我進東宮偷的藥。我也沒有辦法纔出此下策,長音的病就缺那味靈藥,可放眼整個孟月國,只有皇宮裏有靈思丸。我其實也不敢冒險的,但想着是王爺既把長音公子交給了我,且付予重金,我一介小醫,豈敢有負王爺所託,所以說來說去,也是都是爲了王爺。”
“是嗎”
這話明明就是熱騰騰的馬屁話,顧扶威這麼聰明的人,不該聽不出來,可不知爲何,他眉梢竟極其容易的掛上了幾絲兒喜色。
離盞見勢較好,立馬點頭如搗蒜,連忙稱是。
“可本王有一事不明,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半點功夫也沒有,是怎麼躲過太子那一刀的”
“我”
顧扶威直拿眼神逼她。
罷了,便說與他聽罷,反正他知道的祕密已經夠多了,隨便說一個出去,她都是死,橫豎也不缺這一個。
“我有法器。”
“法器”
離盞撈起袖子,雪白的秀腕上露出一個剔透玲瓏的血玉鐲子。
在他眼裏,能移空換物的法器,必當有繁複精巧的機關。
這玉是好玉,可是顧扶威卻司空見慣了。
他長在西域,那處走往的商人最多,孟月國最值錢的寶貝,他國最古怪的東西,進出都要從祁水的關口經過,顧扶威見慣了奇珍異寶一車一車的拖來送往,低頭瞥了這血玉鐲子一通,自然不覺得有好稀奇的。
“就這個”顧扶威十分不信。
“盞兒不敢對王爺撒謊。王爺還記得盞兒給你做的手術嗎換肝之前,盞兒就說過,需要一樣東西才能做成手術,並叫許驍替我去取,那東西便是我手裏這隻血玉鐲子。”
顧扶威心中疑惑大解,他一直納悶的事情,終於有了答案。
就說手術之前,爲什麼周遭事物突然一變,就成了一個其奇奇怪怪的房間,頭上還頂了幾個巨大的太陽,直直照得他無法睜眼。
他過後原本想問的,但每次話到嘴邊,都會想起離盞親手給他剃毛的不堪場面,自己該死的還起了反應,由是隻好將這話嚥了下去,且未曾向任何人說起。
“王爺,王爺”
“嗯我在聽。”
“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有點發燒了”
離盞伸手去試他的額頭,被顧扶威提袖擋開。“我臉色如何不好了”
“有些發紅。”離盞如實道。
“許是靠你太近熱得慌。”顧扶威自覺的退了兩步,“你繼續說。”
“噢我說到哪兒了來着”
顧扶威一臉茫然,似也忘了她剛剛到底在說些什麼。
離盞只好尷尬的笑了笑:“反正,這法器裏面另有乾坤,我一念咒,就能立刻鑽進去,那日擅闖惜晨殿,也是靠它避過了一路侍衛。”
顧扶威仔細瞧了瞧離盞手腕上的血玉鐲子,又再看了看她這張精緻粉白的小臉,兩相比較,這鐲子就失色太多。
他不由慎重道:“法器是好法器,不過還是太冒進了些,倘若被太子看清相貌,你也斷然裝不成什麼成王妃,那往後又該如何是好”
話裏隱含着怪罪之意,頗像是位長者在給小輩苦口
婆心的進勸。
這倒叫離盞虧欠之心愈甚,覺得先前提防她有些小人之心。
“你剩下的幾顆靈思丸呢”
離盞摸了摸手鐲,從裏頭變出幾粒黑漆漆的小藥丸子。
顧扶威倒是個鎮定的人,第一次見人憑空變物也不驚訝,只是問道:“你那方子裏可有寫靈思丸這味藥”
“長音的藥是我親手熬的,不敢在藥方裏明目張膽的寫下盜來之物。”
“那該如何入藥”
“磨成粉,跟着藥材一起煎。”
顧扶威把那幾粒丸子接下,隨即開門喚來許驍。“你想法子把這東西交給長音,記得囑咐他,磨成粉,隨其他藥材一併煎煮。”
許驍愁眉犯了難,抿着脣艱難:“王爺,長音公子既已出府,來去自由,偌大個孟月國,屬下怎知他要去何處”
顧扶威嫌棄道:“他是千山殿的人,現下千山殿的幾十名弟子就在衙門前打坐討屍,以他的脾性,你覺得他會袖手旁觀”
許驍接過靈思丸,當即重諾,“王爺放心,屬下必當將此事辦妥”
提及千山殿的人討屍一事,離盞又淺淺的走了走神。顧扶威殺過千山殿的門徒,剛死的這幾個,會不會又同他有所關聯呢
“王爺,千山殿的人武功不都很高嗎爲何突然又死了幾個”
這個“又”字用得極其巧妙,顧扶威暗暗一笑,知道她在猜測什麼。
“與本王無關。倒是盞兒你,需得多加提防,本王聽說錢氏突然在牢裏畏罪自殺,你們離家的奴僕也在衙門前鬧事。加之有千山殿的人助陣,如果鬧得太大,驚動了上頭,白家的人也未必壓得住。”
言下之意,是錢氏的屍體,很有可能因着千山殿的關係,被一併還回來。
離盞想了想原身慘死的生母,此事必不能讓離家得逞,於是施了禮道:“多謝王爺提點,我這便回去了。”
顧扶威點頭允准,差遣西琳送她。離盞走出兩步,又想讓顧扶威若是有了長音的消息,告訴她一聲,但多想了一想,又怕太過關心長音會惹得他不快,於是轉過頭,繼續出了院子。
離盞離開後,老管家才從進了院門,走到顧扶威身邊,一臉面色凝重,不復平日那般溫和悠閒。
“王爺,有探子來報,說天照國與梁國有大批兵器交易。”
“兵器”顧扶威側頭瞥了牆裏的海棠花一眼,目色裏有着異同平常的警惕。“多少兵器。”
“刀箭各十萬。”
“可有屯糧可有調兵”
老管家摩挲着光亮光亮的柺杖頭,“回王爺的話,暫時沒有發現。”
顧扶威淡淡的點了點頭,“那就暫且不急。”
老管家憤憤道:“這些賊寇,亡我西域之心不死,正面敵不過王爺,便想用天神惡鬼這等迷信把戲來扇動民心。老奴看,他們買了兵器,應該就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了,這再過幾日就要入秋,三月以後又要入冬,離讖言應驗的時間不遠了。礙於殿下的威名,現下西域的各個將軍還無響動,但背地裏肯定是擔心讖言成真的。王爺不若先回西域早做防備,免得到時軍心不齊,成了一片散沙。”
“不必,本王已尋到了關鍵的一枚棋子。”顧扶威看着那開得如血一般的海棠花兒,嘴畔勾起一絲兒極其冰冷和陰鷙的笑意。
“那我們當下應該怎麼辦”
“傳令回去,讓左林和右梟緊些,若無屯糧跡象,就暫且按兵不動,管他讖言實不實現,我倒要看看,是誰有心想反。”
“是。”老管家回身走了兩步,突然又想起一事,回頭道:“哎呀,真是老糊塗了,差點忘了這一茬。王爺,過幾日就要入秋了,皇上要準備秋獵,旨意已經下來,大概是知道王爺參加了東宮宴席,以爲王爺身體大好,便邀王爺一同前去,王爺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