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們營帳裏地鋪還沒鋪好,先回去張羅了。”
“去吧。”
顧牙月愉快的揮揮手。白採宣跟着衆人散去,轉頭的時候,再深深的多看了她二人一眼,眸子留了下一絲暗色。
此處空地只剩下柳衍和顧牙月,周圍突然安靜下來,令柳衍更加無所適從。
萍兒怕顧牙月太過討厭柳衍,一時說話不客氣,弄僵了局面。
畢竟柳家在朝廷裏也有些根基,鬧得不愉快也不好,於是替她主子開了話匣。“柳小姐緊張什麼,公主就是來同你說說話的。”
柳衍拘謹的點點頭。
“本宮不與你繞彎子,來,就是想問你件事。”顧牙月道。
“公主請問。”
顧牙月緩緩擡起眼簾子,“這次秋獵,祁王殿下可曾來了”
祁王
她本能的心悸了一下。
自己怎麼猜也猜不到顧牙月竟會問這個問題。
腦子頓時像沸開的麪湯,思緒亂得很,臉也有些發燙。
顧牙月見她這副心虛的模樣,便確定她是真的對祁王有意思了。
“柳小姐”紫辛提醒道。
柳衍驚然回過神來,低頭答道:“殿下來了的,只是乘了車,所以公主應當沒瞧見。”
顧牙月一下子變得亢奮,“既然來了,就該紮了營,本宮怎麼逛了一大圈都沒見着”
柳衍看着她高興的樣子,有些喫驚。
萍兒趕緊在她身後扯了扯顧牙月的斗篷,她立馬反應過來自己言語失當,又清了嗓子彌補道:“聽聞皇叔他身子不好,本宮正欲替父皇去看看皇叔,也不知他現在在何處。”
柳衍心中狐疑着,嘴上如實答道,“坐馬車的大多是女眷,王爺怕跟在女眷之後惹人閒議,便隨行在紅旗軍裏,紅旗軍在最末壓陣,這會兒可能纔剛到。”
顧牙月聽見這個小心,便徹底心安了,眉梢微微一擡,朝柳衍寄去一個深意慢慢的目光。
“柳小姐倒是清楚得很。”
柳衍愈發驚惶,“民女民女只是聽父親這麼提起罷了”
“罷了,你忙着去吧。”
“恭送公主殿下。”
顧牙月迫不及待,拂了袖子轉身離去。
柳衍默默杵在原地,望着顧牙月的背影微楞。
不多時,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她轉過頭來看,是白採宣。
“柳小姐,霽月公主同你說了何事,我瞧公主走的時候,看你的眼神可不大和善吶”
一語中的,柳衍一雙柳眉蹙了蹙緊。
“你可是說錯了什麼話,惹了公主不開心”白採宣和善的笑着。
柳衍自己也說不準。
倒是白採宣頗善人際,有個當宰相的爹細心調教,素來玲瓏八面,於是想讓她幫着拿拿主意。
“公主同我寒暄了兩句,後來問起了問起了祁王。”
“噢”正中下懷,白採宣眼睛一亮,“問祁王什麼”
“也沒什麼要緊的,就問祁王到底有沒有來秋獵。當然,是皇上忙不過來,祁王又有病在身,她才替皇上探探祁王殿下的。”
“你怎麼答的”
“祁王跟在紅旗軍後頭,我便如實說了。”柳衍頓了頓,“這可是有什麼不妥麼”
“這自然是沒什麼不妥。”
“那霽月公主走的時候爲何會那樣看我”
白採宣看她稀裏糊塗的還不知道,便拉住她的手,走到一邊低聲道,“柳小姐,你沒看出來,公主對祁王很是關心麼”
柳衍怔住。
“公主很久都沒來參加過秋獵了,你看她今兒的打扮,跟平日裏比起來,不知道多用了多少心思。我們纔剛到燕山沒多久,公主也應該剛下馬,營帳還沒紮好呢,便急着來問祁王的消息,你不覺得奇怪麼”
自己說到一半,兀地遮了嘴。
霽月公主和祁王可是叔侄關係,她對祁王殿下怎麼可能生出那樣的情愫呢
柳衍正驚詫於此事的時候,突然又反應過來白採宣話裏的另一層意思,似乎是暗指她也喜歡祁王,而且被公主瞧了出來。
柳衍猛地回想起在天元布莊遇見白採宣時,就被白採宣暗地裏試探過一次。
如果白採宣看出來了,霽月公主也殿下也看出來了,那其他人會不會也看出來了
可她自問從未顯露出來啊
柳衍一時忐忑不安,兩手揉搓到了一處。
“公主她就是這樣的脾氣,柳小姐你並沒有說錯什麼,只是你天生這副容貌,自然惹人生妒,所以也不必往心裏去。”
此話雖說得含蓄,但柳衍確定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白採宣故意轉身便走,徒留柳衍在原地遐想萬千。。
霽月公主的脾性,柳衍是清楚的,得罪了這尊大佛,以後的日子可不會好過。
柳衍後悔莫及,抿緊了脣猶豫了一番,還是喊住了白採宣。
“白小姐留步。”
白採宣臉上躍起一絲奸詐的笑意,她緩緩轉過身來,洋裝同情地看着柳衍。“怎麼了柳小姐”
“白小姐,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公主會不會真的記恨我”
“這可說不準,要是祁王殿下對公主也有意思,公主或許一高興就把你給忘了。但依着祁王的性子那般謹慎小心,又不近女色,能和公主殿下走到一處,怕是不大可能。”
柳衍聽見這話,又喜又憂。
“但柳小姐也不要太過擔憂,圍在祁王殿下身邊的鶯鶯燕燕還少了麼方纔大家湊在一起閒聊的時候,提起祁王殿下便都收不住口了。再說了,你忘了祁王殿下這次來秋獵,可是要帶離盞來的。”
白採宣眼眸子縮小了幾分。
在天元布莊遇見離盞時,離盞曾親口承認過此事。
柳衍似乎懂了白採宣的意思。
“柳小姐若是不放心,我們便悄悄跟上去看看,要是離盞和祁王殿下此時正在一處,霽月公主不炸毛纔怪,到時候她一心只想着收拾離盞,哪裏還有功夫記恨你呀”
柳衍覺得此舉不妥,但又十分的擔心,想了想,重重的點了點頭,和白採宣挽着胳膊朝着公主離去的方向走了。
“今日就在此處安營”隨着領頭軍一聲喝令,紅旗軍停了下來。
隊伍中,一輛馬車由人引着,還在往前頭慢行。
“殿下的營帳不在此處,還請隨末將挪步。”
老馬點頭,駕着六匹棗紅色駿馬跟着那小將而去。
黑沉沉的簾子忒厚,透不出多少光彩。
案几上中空着一個圓形的凹槽,裏頭穩穩的置着個小小的瑞獸,任憑車身搖晃,瑞獸紋絲不動,嫋嫋生着紫煙。
“就是這兒了。”
“籲”老馬拉了繮繩,馬車堪堪停住。
小將介紹道,“這處離皇上的營帳很近,旁邊鄰着諸位尚書大人,只是現在諸位大人還在忙,都不在營帳中。”
“勞煩將軍帶路。”老馬揖手。
“客氣,末將有事在身,就先行一步,還請王爺自便。”
衆人這時注意到姍姍來遲地這量馬車,隱隱議論了幾聲,“這馬車啊,挺氣派啊。”
當然氣派了。
純黑的車頂,金邊的帷簾,顏色極其暗沉,可那上好的緞面卻發出油亮的光彩,像是黑鴉身上擦亮過的羽毛。
“王爺,已經到了。”老馬在外面喊道。
原本不曾在意的人又往這處多瞧了幾眼。
馬車內,顧扶威紋絲不動的正襟危坐着,難得有這麼端正的儀態。
他伸手輕輕碰了碰肩頭已經睡着的女子。
“盞兒。”
離盞鼻息酣暢,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