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跟着一晃,好奇的人羣忽然發出一聲低呼,被這響動嚇了一跳。
衆人面面相覷,又望了望那搖擺不定的馬車,滿面震驚。
霽月公主更是瞪着那嘎吱嘎吱作響的車軲轆,人都懵了。
她腦子裏浮想聯翩,頓時又驚,又惱,又覺得害臊
面頰子“唰”地像被潑了紅漆一樣,都不敢轉過身來叫旁人看見。
車裏,是一片狎暱的光景。
離盞在顧扶威的懷裏羞得面紅耳赤,卻動彈不得。
這男人不是號稱“不近女色”麼
怎麼每次見了她都對她動手動腳的
離盞本能的掙了掙,語氣也愈發的生硬。“王爺請自重,外面這麼多人圍着,公主殿下還等着您下車”
“別掙。”
“王爺鬆手,盞兒便絕對不掙。”
“本王是在爲你好,這車一直嘎吱嘎吱的響個不停,你覺得外面的人會怎麼想”
離盞身子一緊,愕然的瞧着他。
“這下不敢動了”
卑鄙
離盞拿眼睛暗暗瞪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覺得本王很卑鄙”
“沒”
“有也無礙,本王卑鄙慣了。”
好吧,同一個素來不要臉面的人,還講什麼廉恥利益呢
“你聽話些,本王就不必動武。隨本王下車,我是她叔叔,她敢給你顏色看,本王就敢撕了她。”
“王爺自己都說自己卑鄙,這話,盞兒不知該不該信。”
“那你便在這車上躲一輩子麼”顧扶威見她還是猶豫,心知這丫頭很不好騙,看來還是得做真些。
於是乎,索性鬆開了她,躬身半掀開了帷簾。“本王先下了,你要不要一起,自己看着辦。”
“唉”
那廝動作這般俊逸,一眨眼的功夫就跳下去了,離盞都來不及反應。
隨着顧扶威一下車,周圍便傳來一陣抑制不住的恭維聲,這些個官家貴女們估計已經目不轉睛的流哈喇子了。
“牙月見過王爺。”
顧扶威禮貌頷首。
霽月公主不曾泄氣的朝着那帷簾往裏探,“王爺,車裏還有一人是誰啊”
問這話的時候,旁人也引頸相探。
人羣邊上,柳衍不自覺的挽緊了白採宣的手,二人面面相覷一番,白採宣低聲道:“莫要擔心,好戲定然會來。”
霽月公主敞明瞭問話,顧扶威卻沒有答,只緩緩轉頭朝着車裏看了一眼。
離盞愈發坐立難安。
再不下車,可就真沒機會了。
罷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便信一回這卑鄙小人的話
離盞掀了簾子,半露了身姿。
衆人由於好奇,一直都目不斜視的盯着純黑色的馬車。
突然間,一隻比葇荑還美的手輕輕掀開帷簾,透藍色的袖子滑低了些,露出雪白的一截皓腕。
人還沒見着呢,就已經美得不可方物。
顧扶威把手往簾子面前一伸,用溫和的口吻命令着,“把手遞過來,這馬車高,仔細摔了。”
衆人眼裏即刻生出豔羨的神色,眼看着車裏的女人自然平淡的往祁王手裏一遞。
美人探出了頭,腳尖輕輕一踮,便被顧扶威扶落在地。
那般嫺熟的配合和信任,看來已經不是頭一回一起乘車了。
衆人嫉妒至極,全然將目光鎖定在女子身上。
這京中的貴女,誰還不認識誰啊,她們倒要看看,是哪個女子配得上祁王這般悉心呵護。
然,這移目一看,衆人眼睛都被眯了一
下。
祁王身旁的女子,光華如日影一般,卓卓而耀。
她穿一身冰藍遍地金妝花比甲,逶迤着底縷金挑線鳳仙裙,身上披櫻紅藏青薄煙紗。
一半的頭髮高高梳了小髻,一半披在身上傾瀉入腰,小髻裏插了根金色的雲步搖,隨着她身形的動作,一左一右搖晃起來,整個人都靈透了
女人們自然看得咬牙切齒,即使有幾個認出她是誰,也不情願說出來讓大家知曉。
而最恨的莫過於顧牙月了,她楞在原地,就這麼呆滯的看着顧扶威扶着這個小醫女下了車,容許這個小醫女與自己並肩站在一處,而她儘管嫉妒得要死要活,心底裏還始終有個聲音不停地在她腦海裏低語瞧,真是般配至極
但她越是覺得離盞好看,便越是嫉妒得發狂
顧扶威被旁的女子搶走也就罷了,換成是柳衍,她也能好接受些。可爲何偏偏是個平頭老百姓家的庶女
再長得好看有什麼用
門不當戶不對,她這樣的賤民上不得檯面,給祁王做個通房都不配
周圍議論聲不止,顧牙月生氣歸生氣,還是得強壓着心頭的怒火,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顏面。
除了皇后以外,她就是這孟月國最尊貴的女人
現下這麼多人瞧着,她愈是嫉妒,便愈是要在離盞面前保持住風度
顧牙月嘴角顫了顫,繃起一絲並不自然的笑來。
她把下巴昂高,洋裝自己剛剛纔注意到離盞一般,側臉瞥了一眼。
“這位姑娘看起來有幾分眼熟,但本宮忘了在哪裏見過。”
離盞不卑不亢地朝顧牙月施了個禮,“參加公主殿下,草民離盞,曾在東宮有幸見過公主一次。”
貴胄子弟們耳背一扇,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
之前東宮採選上,離盞以一支舞豔壓羣芳的事情流傳頗廣,一些個男人便忍不住和這個名字一比對,疑惑竊語道:“離盞,該不會東宮採選時把白採宣壓了一頭的那個離盞吧”
“瞧這樣子,或許是。”
隱隱的議論聲鑽進顧牙月的耳朵裏,惹得她愈發的不高興。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正視着前方輕描淡寫地道,“噢,想起來了,你就是長風藥局的那個庶女對吧”
“正是。”離盞明知顧牙月是故意那她的身世羞辱她,也沒有過多辯駁。
“既是大戶人家的女兒,教養方面就不該落於人後。你是黎庶,殿下貴爲親王,你二人同乘一匹馬車實在是你的僭越。更何況你還是個女子,男女有別,男女大防,這些連三歲女童都多少知道些,你卻全然無人教導過你麼”
“男女有別是中原的規矩,我西域是沒有的。”顧扶威伸手攔住了正欲辯駁的離盞,薄脣裏吐出很冷清的幾句話來。
顧牙月一看顧扶威的臉色,便知他生氣了,尷尬的定在原地尷尬的笑了笑,生怕顧扶威因此而討厭她。
顧扶威睨了她一眼,並未和緩半分臉色,兩手背在了身後,在她面前來回踱起了小步子,儼然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模樣。
“本王雖是宗室之後,可自小在中原長大,這邊是何風俗,有何規矩,都得慢慢適應。在西域,只要男有情,女有意,擲果盈車,遞花送信,都是極尋常的事情,本王已經習慣了,公主當多出去走走,便不會這樣大驚小怪。”
顧牙月自慚形穢的點點頭,有些無地自容,想替自己辯駁兩句,可擡頭一對上那張凌厲的面龐,便連半個解釋的字都不敢說,只能洗耳恭聽。
“況且,本王和盞兒並不是這樣的關係。我是病人,她是大夫,一路顛簸本王偶感不適,命她上車照顧也是不得已爲之。公主蕙質蘭心,舂容大雅,想必定能體諒旁人的難處。”
一聽顧扶威給了她臺階下,霽月公主便趕緊順着道:“原是王爺身體不適,才讓離姑娘上車照看那便是我錯怪離姑娘了。”
擦離盞乍然擡頭,一向兩個鼻孔朝天的霽月公主竟然服軟給她認錯
開天闢地頭一回啊,而且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
當真是懷了春的女子,都是一個傻模傻樣。
顧扶威,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