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盞想了想,謹慎道:“晚幾天,晚幾天你再着手辦這件事。”
孫察眼神裏晃過一絲疑色,他略略思索,目光最後落定在顧扶威身上,好像找到了答案。
呵
離盞旁的不精,利用男人倒是有一首。她想等京城把他倆的關係傳得再離譜些,借祁王的東風,叫這些商販礙於祁王府的面子,不好不答應她。
嘖嘖這女人不簡單。
“還有,盞林藥局上上下下都得換新的。燈籠,櫃子,椅子,桌子,茶碗擺設”
“咱們西面都是窮人,哪裏會講究這些”孫察本能的還嘴,但話一出口便察覺自己說錯了,話越說越小聲,最後索性改口:“不過咱們盞林藥局要大改,自然要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奴才會照辦的。”
“我們盞林藥局必須得體面,你回頭就知道了。”
“是,奴才待會就着人去買。”
至於孫察偷抹油水的習慣,離盞也必須得解決。
“我剛接手藥局,藥局的開銷和收入都不是很明白。勞煩孫掌櫃把近兩年的賬冊都給我,我要過目一遍,做到心中有數,以後纔有個計劃。”
“是是。”孫察坦然答應着,沒有絲毫的忐忑。
自打西局的紙契交給離盞後,他就謹防着離盞會來查賬。近兩年的冊子他都一一添改過,這小丫頭雖然有點小聰明,但算賬方面總比不過他精明,估計絞盡腦汁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再說了,她這是一時起興要看,等真的把兩年的賬本全都擺到她面前,那壘砌起來比她各自還高的冊子,她怕是遠遠看上一眼都覺得頭疼。
“二小姐您稍等,奴才這就去給你找來。”
孫察掀了簾入賬房,隨後又讓火頭拖了籮筐進去,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拖出來整整一筐的賬本。
“二小姐,您要的都在這了。”
“成,今日就先這樣吧,明日就按新的規矩來做生意。再有”
離盞給巧兒做了眼色,巧兒從袖子裏掏出一張木牌,上頭刻着離盞的名字。
“從明天起,把我名字也掛在大夫的名單裏。”
“二小姐也接診啊”
“當然。以後你也別叫我二小姐了,你的主子不再是長風藥局,你直接叫我主子就好。”
“唉主子,奴才記住了。”
“我就先回去了,看了賬本,明日我再與你細說。”
孫察頓了一下。什麼今天一天就能把一籮筐的賬本看完麼
她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小看了查賬這件事
“唉,好奴才送送您。”孫察還是笑嘻嘻的道。
顧扶威見她辦完事情,撩袍子站起來。
離盞拉着林芝往外走,三人站在鋪子們口。
“要不,本王盞兒回去吧”
“太麻煩王爺了。”離盞回頭朝着街口一看,望見了一輛珊瑚色的馬車停在前頭。“林芝妹妹也是乘馬車來的,我隨林芝妹妹回去,還順路些。”
林芝不敢吭聲,只是點頭。
“還是你們姑娘家容易走得近。”顧扶威笑。
離盞搓了搓手,不知要不要接他這句話。
正尷尬時,遠處一小廝跑了過來,手裏捧着個弧狀東西,用黑色的緞子包得上好。
小廝獻殷勤的把東西遞給顧扶威。
“王爺,修好了”
顧扶威接過弧狀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掀開緞子,露出一張極好的血木弓來。
離盞有些驚訝,“這是歧牙”
“嗯。”顧扶威鼻息裏輕輕應了一聲,擡着弓箭,眯起眼睛仔細檢查着每一處。
“怎麼會壞了呢是不是掛馬肚子上,磕着哪了”
許驍在旁邊道:“不是磕壞了,是被離二小姐你給拉壞的。”
“我”
她這麼小的力氣,才輕輕的射了一箭就能把這天下第一好弓給拉壞了這夥人該不會是來訛她的吧。
顧扶威笑說:“便是你力氣太小,拉弓都像放了空箭一樣。放空箭最是傷弦,外加你姿勢不對,把弓心弄得有些偏了。”
bsp;這弓看起來威武霸氣,實則這樣小氣啊
離盞委實覺得自己外行,慚愧得很。
“那那修了多少兩”
“三百兩。”許驍想也沒想地回了一句。
顧扶威斜眼睨着許驍。
許驍低頭,不好說話了。
三百兩
離盞想想心肝就疼。
“這弓既是我拉壞的,就該我來賠。等待會回了小蘭院,我讓巧兒把銀票給王爺送來。”
“不必。”
“要的,這麼好張弓,盞兒實在過意不去。”
顧扶威深深瞧了她一眼,眸子裏明暗交疊。“其實,這張弓也不是絕世第一好弓,本王並不怎麼看重。世上真正第一好弓,本王曾差點得到過,只因片刻的猶豫,就與它失之交臂了。”
“歧牙都不算最好的弓,這世上最好的弓是什麼弓”離盞好奇。
顧扶威朝她勾了勾指頭。
她走進了些,顧扶威垂頭埋在她耳邊,她再想退步時,一陣熱氣已經吹進她的耳蝸。
“霸王硬上弓。”
“王爺”
離盞面紅耳赤的推開他。
顧扶威瞧着她通紅的一張臉,忍不住大笑。
林芝看她二人的反應,也忍不住好奇,拉着離盞的手道:“離姐姐,到底什麼弓是世上第一好弓”
“他亂講的”
“哈哈哈哈哈”
“王爺再笑,錢就不賠了”離盞拿眼狠狠瞪着顧扶威。
“不賠就是。”顧扶威越笑越止不住。
離盞羞憤地拉住林芝的手,“我們走罷。”
林芝給顧扶威做了個半途而廢的禮,已被離盞拉去老遠。
而顧扶威還拿眼目送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有淡去。
“王爺。”許驍輕輕在後頭喚了一聲,顧扶威才漸漸正了臉色。
牆角,一隻黑鴉停在上頭,啊啊的叫了兩聲。
“王爺,方纔屬下見到門口有兩個女子,鬼鬼祟祟的,看打扮,不像是窮人,腰間拴着的綠絲惠子,好像是宮女喬裝打扮出來的。”
顧扶威點點頭,沒說話。
“楊管家讓屬下提醒王爺一句,今日是皇后生辰,皇上在宮裏擺宴,王爺真不打算去了麼”
不去也就算了,還來藥局給離盞撐腰,這樣真的好麼
“皇后生辰宴請的女眷肯定不少。”
“吏部尚書家的孫女也去了。”
除了柳家的二小姐柳衍以外,吏部尚書家的嫡孫女也是皇上極力想撮合他在一塊的對象。
“狩獵場上,我見過。再見,皇上該覺得本王對她們有意思了。”
顧扶威對皇上的態度,只能用“撲朔迷離”四個字來形容。
他無法在皇上面前扮成個老實的忠臣,但皇上也沒辦法把他當亂臣給剿了。
當然,即便他是個亂臣,皇上也一口吞不下他。
二人維持着面上的和平,互相試探着對方的底線,誰也不想先露了獠牙。
許驍深諳此理,便不再提這茬,而是好奇方纔離盞問的事情。
“王爺,屬下也以爲歧牙是這世上最好的,難道真有比歧牙還好”
顧扶威望着許驍輕冷一笑,“等你有了求而不得的人,自然就知道這世上最好的弓是什麼弓了。”
馬車內,一片靜謐。
林芝和離盞坐在一處,不像往常般輕鬆。
今兒這場面,着實把林芝給震住了,她一時沒回得過神來,好像一睜眼就能看見顧扶威還一臉冷峻的站在面前。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祁王殿下。旁人都說祁王殺伐果斷,淡漠無情,可今日得見,總覺得他像極了傳言裏的一般,又不像傳言裏的一般。”
“怎麼說”
林芝眨巴着眼,一本正經道:“他對旁人都兇巴巴的,可是一對上離姐姐,他眼角會彎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