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擡起頭來”
刀尖一近,猛然削斷了離盞的額前的幾根亂髮。
“師父”
淼淼怕極了,似乎是在求她照做。
她費力的擡起頭來,那人只看了她一眼,就驚住了。“你你是跟祁王一起赴宴的那個女人”
“是離盞,那個大夫”旁邊的屬下插嘴道。
“給我過來”那人揪住她的衣領子粗暴一拉,她再也抓不住窗框脫了手,被那人按在了胸前。
“你放開我師父,放開我師父”
淼淼小拳頭像雨點子砸在他的身上,他分毫沒受影響,在離盞耳邊惡狠狠地道:“你隨祁王去赴宴,如今又出現在王爺的馬車裏,應該是王爺的女人吧”
離盞思索一陣,不敢說是,更不敢說不是。
假若否定,這人立馬把她扔出車也不一定的。
“都說祁王不喜女色,但他既然要把你帶回西域,可見心裏還是捨不得你的。你想活命麼”他在風裏喊道。
“想”離盞亦喊。
“想,那姑娘就好好配合我一下,我帶你去見王爺,麻煩姑娘多勸殿下兩句,若殿下肯回京,你二人都會相安無恙”
“如若他不肯呢”
“如果他不肯那姑娘就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了”
這話一說完,那人卻忽然發出一聲慘叫。
離盞茫然環顧,見淼淼咬住了他的大腿
“鬆開,你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
淼淼豈會松簡直是把他打死了,牙還能在肉上掛着
領頭的人騰不出手來管他,羽林衛們卻眼疾手快,紛紛拔刀就朝淼淼揮下
千鈞一髮之刻,一襲紅影從門中射了進來,白光在離盞面前撲閃亮過,刀劍聲一片。
亂象中,淼淼就地打了滾,眼看着要從馬車裏甩出去,卻及時抱住了巧兒的腰。
這頭,紅影與那幾個羽林衛打鬥在了一處,本算寬敞的車廂裏忽然變得擁擠。
西琳武功了得,雖是女子,竟一人纏住了四個羽林郎。
領頭的見其異常厲害,單手一蜷就把離盞勒在了手裏,刀就橫在她脖子上。
“住手不然我殺了她”
西琳停止了攻勢,和四個羽林郎分劃開來。
她兩腿瞪着牆面,倒掛在左上角,眯着眼睛看着領頭手裏寒光閃閃的刀,復又看了看離盞。
“放了她。”西琳冷道。
“叫你們王爺來,我就放了她”
“我們是商隊”
“商隊”刀往裏一勒,離盞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妞,你們商隊可真是臥虎藏龍啊。”
“別廢話了,速速去叫你們王爺來,否則一盞茶的時間,我必叫她屍首分家”
“沒有王爺,我們是商隊”
“西琳姑娘”巧兒近乎帶着哭腔,“西琳姑娘,求求你了,我們家小姐不會武功”
西琳擰了擰眉,將手裏的彎刀對準了領頭的,“你放了她,我放了你們。”
“西琳姑娘”
“猖狂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
“噌”西琳出刀,他隨即橫刀一抹
離盞睜大眼睛,眼見那那彎刀快了幾寸,勾住了刀刃往後一拉,領頭的刀“嗖嗖”往前頭飛去,展開了黑色簾子,“呲”的砍在了馬屁股上
雙駟馬車一共有八匹馬,跑起來本就如風了。
如今幾匹中了箭,一匹又中了刀,馬羣更驚,突然調轉了方向,風馳電掣,奔逸絕塵
羽林郎和西琳下盤都扎不穩,掛在最外頭的人突然一聲大喝:“不好,前面是斷崖,是斷崖”
“勒馬,快勒馬”
那人一躍跳在了車外,繮繩一挽就往後勒。
可八匹馬都跑瘋了,豈是他一人能拉得回的
那樣快的速度,巧兒抓不穩了,手脫力的一瞬,西琳揪住她的後衣領子就一同跳了下去。
索幸西琳輕功極好,本該粉身碎骨的速度,硬是被她緩了下來,幾人就地打了滾,很快消失在了視野裏。
“大人,拉不住了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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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懸崖就在前方二十丈,羽林衛咬牙紛紛跳下,馬車下發出陣陣慘叫,可見這些人輕功是不及西琳的。
這時西琳卻從後方點地追來,猛的幾步大躍,“嗖”的又攀上了車。
她掛在窗外,對着裏面的人道:“大人,你輕功不及我,便不要學我帶人跳車。”
一語中的,領頭的擰緊了眉頭,可西琳武功那般厲害,他哪敢放開離盞獨自跳車啊。
即便他能安然無恙的落地,可接下來呢
這紅衣女子可真不好對付
他死死掐住離盞的喉嚨,只要輕輕一擰,就能讓她頸椎錯裂。
西琳下顎往前方指了指,風吹着她長長的辮子,她那深邃而迷人的眼睛輕輕眨動。“大人,要墜崖了你放人自保,我帶人跳車,我們就此分道揚鑣怎樣”
領頭朝前面望去,懸崖越來越近。
五丈,三丈,一丈
等不得了,西琳出手如電就要強搶
他猶豫中,突然眸光一亮,兩腿一瞪,往另一邊的窗戶中射了出去,天地在離盞面前輪轉。
她看見明月當空,八隻駿馬拖着車身凌空一躍。
然而眼前精緻忽然一變,她身子被人強抓着扭轉朝下,只能看見一塊大石頭,一塊很大很大的石頭。
後面傳來西琳慌亂的大喊,“離姑娘”
眼看着自己的臉要在石頭上撞個稀爛了,她腦袋裏空空如也,本能閉目,可在眼縫就要閉上的那一刻,一柄彎刀飛旋而來,重重擊打在男人的腰上,那力道之大,將二人往懸崖邊撞了出去。
男人再也抓不住她,半空中,二人分散,男人當先落下,她隨後亦往下跟去。
“離姑娘”
紅影急竄而來,吊住一顆松柏便伸手給她。
“抓住我”
她亦伸手
那一刻,她真恨不得平時多秀秀指甲,那時候指甲若能長個三寸長,說不定就夠上了
眼前的生機卻只差一寸的距離,西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指尖
她擦身而過
西琳狠狠用力一蕩,又往下墜去半個身位,“抓住我”
離盞手在空中抓啊抓,卻越飄越遠。
“離姑娘”
只穿着中衣的姑娘,在風中柔弱的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
離盞在西琳驚恐的吶喊聲中,知道自己再無生還的希望。
那襲紅影在視線中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像在松柏上開出了一朵奇豔的小花。
她失衡轉面,身下,深淵萬丈,她幾乎看不見底,黑幽幽的像巨獸的大嘴,要將她撕扯吞噬。
失重的感覺真是不妙,她心臟猛的收緊忘記了跳動。
她害怕極了
這一刻,她竟然對死突然產生一種極其敬畏的恐懼。這是她重生以來,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
擺脫了血海深仇,她想重新活過,雖然怎麼活還沒來得及想好,可她想重新活過
她不想死,不想死
“呼”什麼勾住了她腰身。
“呲呲呲”的聲音從側面傳來,刺耳不已。
她隨聲望去,月光下,一柄雁翎刀扎進了光禿禿的山壁中,握着刀柄的手腕上青筋暴突,刀尖跟石壁不斷摩擦出金色的火花。
直到“噌”的一聲,穩穩的定住。
“我抓住你了。”
離盞轉面,那張絕美的面龐就在上方頂着個絕大的月亮,長長的馬尾從那人的左肩垂下,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銀色的光彩,一直耷在她的右鎖骨上。
他太陽穴微微抖動着,單臂掛刀太費力,可他卻把她牢牢箍在懷中,紋絲不動。
“我這時候來,遲是不遲”
離盞呆若木雞。
他微微一笑,殷紅的脣如擦了脣脂,比女人的還要美。
那顆嚇停了的心臟,忽然突突突的狂跳起來。
“摟着我。”
“噢”
離盞回過神,死死勾住他的脖子。
他的身體好暖好暖,在這風瑟瑟的懸崖上,像勾住了一個煉丹爐,她恨不得將腿一併纏上去,可惜腰力不夠,腿只能像麻繩似的隨風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