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真是巧啊,我也是剛纔不久纔開始尋這幅畫的。教主如果真是來幫我的,那短短鬚臾的時間,這幅畫從何得來?”
“姑娘不必懷疑在下手裏的畫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那幅。你若懷疑,在下大可把畫直接送予姑娘,你拿去找看過此畫的知府大人,便知道在下有沒有作假。”
黥面靖人把畫筒子往前一遞,“姑娘只需說,你是看,還是不看。”
“天女小心。”
“我看。”
“小姐……”
“姑娘請過目。”黥面靖人踱着極輕極緩的步子走到離盞面前,阿木緊張得額頭微汗,眼瞧着那梨花木的話筒一寸一寸的遞近離盞面前。
離盞伸手接過,拆了筒封,斜漏出畫來。
畫身精心裝裱過,暗紅色的錦綢做的底,白玉革絲裹的邊,不說那梨花筒子值多少錢,光是這裝裱費就要值個一百伍拾兩銀子,果然是出自名門之手。
三人見這畫外觀如此雅麗,紛紛屏氣凝神起來。
蔥指緩緩將畫拉開。
待那畫作慢慢展開真顏,三人都呆了一下。
畫上女子儀態非常!
巧兒先嘆一句:“果然是隻狐狸精!”
“天女,別看了!”
離盞哪裏挪得開眼。
如果說看見上官瑾瑜那張臉,已是意外中的意外。
那如今這幅畫,便是震撼中的震撼!
畫上有一涼亭,亭後是一方荷池,池水瀲灩,荷花融融。
亭中,躺臥一女子。
女子着一身藕色的紗衣,微風中輕輕盪滌,露出一截白色的狐尾,蜷着自己的小腿肚子。
女子朝畫外的人輕輕的笑,那張臉其實並不十分驚豔,卻因躺臥的姿勢和身後的狐尾而變得魅惑不已。
但這都不是駭人的地方,最叫離盞毛骨悚然的是,這幅畫,她曾經見過。
確切的說,這幅畫出自於已死的太子——顧越澤之手。
而畫中的人,便是她的前身——黎盞。
此畫出世,是入夏的第一天,顧越澤下了朝,見她在涼亭中睡着了,便起了玩興,叫人悄悄搬來筆墨,不動聲色的描摩起來。
只是最後畫臉的時候,她揉揉眼醒了,看見他回來,立刻展顏一笑,顧越澤頃刻便忘了她睡着時是何模樣,只好把這一笑畫在了臉上。
這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此刻看着卻有些不一樣了。
前世的她,五官清麗,不落俗媚。
而畫中的人,那雙瞳仁裏卻彷彿有魂在朝她招手,勾指頭,看久了,彷彿和今生的這雙狐狸眼有些重合。
而那截原本不在畫上的狐狸尾巴……
離盞忍不住伸手。
“小姐別碰!”巧兒輕叫出聲。
離盞還是忍不住覆了上去,狐狸尾巴的墨跡明顯比周圍凸起一截,是後來補上去的。
此畫被人添過。
但除了這截尾巴,別的地方的確都出自顧越澤之手,非臨摹之作。
如果黥面靖人沒有故意騙她,那倒是巧了,成王府裏的舊事物,居然被輾到了西域來。
看來皇帝派去抄家的官員,又沒少私吞錢財,倒賣珍品。
只是……上官瑾瑜果真是因爲見着這幅畫就暈了過去?
爲什麼呢?
倘若有毒,那她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怎不見有恙?
上官瑾瑜,黎盛,狐狸畫作,黎盞。
冥冥之中,這裏頭好像有一線牽着,線頭隱隱約約就攥在那老和尚手裏。
“小姐,你別嚇奴婢,你說句話呀……”
巧兒不住的伸手在離盞面前晃悠。
離盞緩緩收回過神來,才發現手後背裏冷潮潮的,濡了層汗。
“我沒事。”
她把畫裹起來,兩頭絲帶紮好,收進畫筒中。
巧兒見她動作正常,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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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姑娘以手觸畫,不怕鄙人在畫上下毒麼?”黥面靖人問。
“在下看姑娘的神情,似乎察覺了一些門道。”
“恕我冒昧的問一句,那畫上的狐狸尾巴,是教主添上去的麼?”
黥面靖人伸直了食指,輕輕的搖了搖,“高看在下了,在下不會做畫。姑娘看見的畫是什麼樣,那鄙人拿到畫時,它就是這個樣。”
“噢,原來如此。不知教主花了多少銀子買下,可否轉賣於我?”
“姑娘喜歡,只管拿去。能對姑娘略有助益,在下三生有幸。”
……
不要錢,也不傷她。
這很奇怪。
以爲他有什麼要求要提,又或是要鼓搗些奇奇怪怪的話,然而也沒有。
黥面靖人說完最後這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好奇心止不住,離盞叫住他,“我其實不大名白,教主那日分明放蛇咬我,今日爲何又要幫我?”
黥面靖人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笑得很有深意,“離姑娘,當日之舉出於無奈。在下算不上一個好人,但卻是你敵人的敵人。當姑娘有天發現自己敵人是誰的時候,或許你會幫我當成朋友吧。”
輕鈴一晃,周圍四面八方都傳來銅鈴聲響,黥面靖人踮腳一躍,似一陣青煙沒影了。
疑惑未解,反對對此人愈發的迷茫。
離盞頭一次覺得自己跟個瞎子似的,還跌進了谷裏,四面碰壁,找不到出路。
“好奇怪啊這人,臉上還停着只蝴蝶,那蝴蝶還扇翅膀,阿木,你瞧見了沒?還是我眼睛花了?”
阿木點了點頭。
“小姐你認識這個怪人?”
“不能說認識,只是見過一次。”
“奇怪是奇怪了些,好像對咱們又沒什麼惡意,哎呦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巧兒兩手一合實,嘴裏唸叨了兩句。
離盞捏着手中的畫,“咱們回去吧,今日的事情,你們不要向殿下提起,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怕他擔心。”
雖然說的是‘你們’,但離盞是有意特指阿木的。
阿木看着離盞,沒有立馬點頭。
離盞心裏便有了數。
三人回了知府,進了房間,離盞重新展開畫作仔細驗看。
阿木藉着搬炭火的事情出去了,房間裏只留了離盞和巧兒,還有淼淼。
離盞用小刀刮下了畫中一角,又剪下一小段的包邊和裏子,三樣全都浸入水裏,一一檢驗。
沒什麼毒。
至少沒什麼常見致命的毒。
“照這麼說來,那上官瑾瑜病得還真是莫名其妙。小姐,你不想此事被殿下知曉,那這張畫奴婢要不要拿去燒了?”
“不必。”離盞把檢驗的器具一樣一樣收回空間裏。“阿木已經告訴顧扶威了,我燒了這畫,反惹他不快。”
“阿木她……”巧兒欲言又止,想想阿木雖然衷心,但她的主子歸根結底是祁王,不是離盞,告密也是有可能的。
看來以後凡事在阿木面前也要多留個心眼。
別說小姐和祁王還沒正經走到一處,就算是真夫妻也有各自飛的時候,誰又能知道呢。
正這樣想着,門口傳來敲門聲。
離盞以爲是阿木。
“進來。”
門推開,踱步進來的是一襲頎長的黑影。
顧扶威站在門口,言笑晏晏的看着離盞,好像興致很好的樣子。
“盞盞。”
離盞回頭看他,也不驚訝驚訝他怎麼突然就騰出時間來看她了。
”我還以爲你在大營那邊照看病人。”
“今日沒有,方纔去上官家出診去了。”
顧膚威延着離盞身旁坐下。“上官家,難不成是他家的兒子……”
“對,上官瑾瑜。”
離盞說這話時臉不紅來心不跳。
縱然顧扶威最討厭離盞提及黎盛,但顧扶威遠在西域,黎盛除了在京城,便在南疆打仗,兩人從沒打過照面。即使顧扶威見過上官瑾瑜,也不可能知道他和黎盛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