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盞手在袖子裏緊緊攥着。
“小姐……”
以前是低估她了,而今知道了這些底細,是不能亂來。
只是瑾瑜那邊……饒是恨,可殺了她,瑾瑜的病也不能好,只能作罷。
“夫人手段高明,是我離某遠及不上的。”
“承讓,承讓。”
離盞拂袖起身,“巧兒,我們回去吧。”
“是。”
巧兒後怕的瞧了蘇婉童一眼,扶着李京九下榻,撿起傘跟着回去了。
窗外風呼呼的,漫天鵝毛往那頂黃花傘上不停的砸。很快就積了厚厚一層,不抖上一抖,舉也舉不住。
深宮裏,甬道很快,路道很長,卻沒幾個人經過。
偶爾見得兩個婢女,也是腳跟貼在牆角,避諱着離盞路過。
“咳咳咳……”離盞冷不防的咳嗽了一聲。
“小姐?”巧兒心疼的給她壓了壓披風。
離盞安慰性的點點頭,“沒事,就是天越來越冷了。老是從屋子裏進進出出,就容易着了涼。”
“那咱們快些回去,奴婢好給你切些薑片來泡着喝。”
“嗯。”
離盞心情一直未平靜過。誰會想到一天之內會發生這麼多事?捅破這麼多的窗戶紙?
她擡頭看着茫茫大雪從天而落,本是平靜的景色卻在離盞腦海裏成了驚濤駭浪,夏雨春雷。
時至現在,蘇婉童說的那些話仍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回了宮,巧兒趕緊讓人泡了薑茶來。
離盞沒歇幾時的腳,擡着薑茶就去了上官瑾瑜的房間。
恨蘇婉童是沒用了,眼下宮裏的人都染上了病,康寧不僅跟下人們接觸了,還和瑾瑜巧兒接觸了。
另外被傳染的下人們和織布局以及王庭各司都有接觸。
離盞總覺得這病的傳染性越變越強,就似病毒變異了似的。死亡的速度也再逐步增加。
照此看來,她們宮裏的人被傳染了,那其他各宮很可能也有了病例。只是還沒來得及發作和確認罷了。
如果是這樣,那用不着多久,王庭也會淪陷。
真發展到了那一步,甭說顧扶威有千軍萬馬?老巢着了火,就算他有天兵天將都指揮不得。
離盞將面巾壓了壓實,並讓淼淼滾去自己的房間看書,不得再接觸任何人。
她將上官瑾瑜放進了手鐲的檢查空間內做了一套系統的體檢,果不其然,他確實染上了病。但萬幸的是,他身體裏的病毒還並不活躍,撐上個一個月應當沒有問題。
只是,這病找不到醫治的法子,一個月之後他也是要死的,在這兒守着他也是無用。
離盞又想去康寧那看看情況,急匆匆出了空間,結果阿木來報,說康寧現在已經人事不省了。
這麼快嗎?離盞很是詫異。
她立刻去將康寧帶進空間做了檢查,發現她染病已經十分嚴重,病毒散佈在他的肺部和消化道,異常活絡。
要說染病的時間,康寧也沒比上官瑾瑜早多少啊?
差距怎會如此之大?
離盞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大。原本鐲子裏的空間她輕易不會讓人知道,可現在非常時期,她也顧不上這麼多了。
她將鐲子的功能告訴阿木,讓阿木協助她,將另外幾個染病的婢女都摁在空間裏進行體檢。
阿木初次聽說這等詭異之事,也是不信,只是難以違抗離盞的命令,就答應了。
結果就看見離盞憑空點選了一番之後,她竟然和幾個婢女一起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幾個婢女毫無準備,嚇得大喊大叫,離盞提醒了阿木一聲,她纔想起了離盞之前得囑咐,急忙用手中準備好得粗繩將她們五花大綁起來。
&n
bsp;阿木瞠目結舌得看着離盞用各種奇怪的儀器對着她們挨個挨個的體檢。
病毒侵入已深,只是還未在身體上顯現出病症來罷了。
可離盞看過的片子不少,就她們這種情況,別看表面上只是發熱咳嗽,不出十日,必死無疑。
“天女?她們怎麼樣了?”阿木看着被五花大綁的一羣婢女害怕的模樣,繼而對着愁眉苦眼的離盞問道。
離盞撻了撻手裏的一打ct單子。“怎麼會這樣?”
“怎麼樣?”
“這些人是和上官瑾瑜一起發病的嗎?”
阿木鄭重點頭,“是。”
“那怎麼會差這麼多?”
“差什麼?”
離盞停頓了好一會兒,“發病的程度。上官瑾瑜染病的程度比這幾個婢女要少得多。”
她一邊思考,一邊踱起了步子,“按道理吧,上官瑾瑜是個植物人,躺在牀上這麼久了都沒挪動過,身體機能不好,對外界細菌病毒抵抗力差,應該更容易染病纔是,且染病了之後,病情應該很嚴重纔是,爲什麼反過來了?”
阿木把離盞的話聽懂了一半,覺得有理之餘,也陷入了沉思。
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握着刀把,“或許,這真的是人命有貴賤之分吧。上官公子家族富庶……”
“人若真有貴賤之分,皇帝怎麼總是短命?”
阿木睜圓了眼睛。
離盞平日裏不會這般口無遮攔,看來現在的狀況,已經讓她頭疼得顧不上這些了。
離盞決定去大月寺再走一趟,手鐲的檢查空間隨時都有可能用到,這意味着這些個婢女就不能留在空間內隔離了。
離盞將她們挪出了空間,但沒給她們鬆綁,派其餘沒有感染的人來照顧她們,並不許她們透露給宮外的人,以免引起恐慌。
安排妥當之後,就去了大月寺。
大月寺已經人滿爲患,屋子裏住不下的人,在空地理搭了篷子來住。
當初在密斯郭逃走的那些病患死了個七七八八,屍首都被找着了。可這段時間裏傳染的人不計其數,並每天都以成倍的數目增加。
離盞抽了最近才染病的新病患進了空間檢測,有的染病程度深,有的染病成都淺,毫無規律可循。
值得思考的是,沒有哪一人的狀態能好過上官瑾瑜去……只要是跟上官瑾瑜差不多時間染病的,無論男女老少,都比上官瑾瑜的情況要糟糕。
方丈也很急,聽說離盞來了,急忙按下手中的事情,趕來會面。
老和尚比前些日子還老了不少,枯黃的臉上滿是禿斑,彷彿快要油盡燈枯。
一串佛珠在手中勒得緊緊。“天女,最近情況不妙,病人成批成批的死,別說治了,光是埋都來不及。”
“嗯,這我知道。”離盞擡頭,朝佛堂裏的一處門檻看去。那門檻高高的,堆着一層雪,好像沒人從上面踏過。
“老僧是怕,在這樣下去,疫情就止不住了。而且大月寺和密斯郭比起來,已經好太多,那邊的屍體……”
“我總覺得不對。”離盞拿鞋尖在雪裏鑽窩子。
“你是說疫情擴散得太快,而且,比原來更容易死人了是麼?”
“這是其一。另外還有一個不對的地方?”
“還有何處不對?”
“好像漏掉了一個關鍵性的東西。從瘟疫發生到現在,我一直隱隱覺得有什麼規律藏匿着,可仔細查起來,又查不出什麼規律。”
老和尚知道離盞不是個大驚小怪之人,既令她愁眉苦眼,又着重提到,那想來確有什麼可疑之處,未被揪出。
就像水裏映着一輪月亮,你明明知道有輪月亮,卻撈不起來,因爲你不知道那是一罈水,而真正的月亮就掛在枝頭。
老和尚也跟着沉思起來,將瘟疫發展起來的前前後後,蛛絲馬跡,全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