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揚扶着額頭，覺得自己的認知受到了挑戰：“顧瑞的母親，怎麼可能允許一個外面的孩子進入顧家，享受顧家的資源呢？”
“天下的母親，多半是無法拒絕孩子的要求的，不管那個要求她有多麼不認同。”龔清晨語調緩緩地說道，“而且，笑笑只是個女孩兒，像你說的，這種老牌世家，一向是十分重男輕女的。不用花費多少資源養育一個女孩兒，等她長大了，不僅不用分出去繼承權，還多了一個聯姻的好工具。我想，當初吳襲悅應該是用這個理由來說服她自己同意我把笑笑抱回來的。”
“那……”季雲揚想問龔清晨到底爲什麼非得要抱養一個女孩兒進顧家，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答案可能會讓他很難接受，所以他一時躊躇，不知該不該問出口。
龔清晨當然看得出他的猶豫，她提起顧瑞是想把這件事情給說開了，現在自然不會避諱，開口說道：“你想知道我爲什麼要抱養笑笑嗎？”
她說着話，眼神已經有了隱忍的痛楚，季雲揚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摩挲着，說道：“你不用講也沒關係，笑笑是我的女兒，永遠都是。”
“你讓我說。”龔清晨搖了搖頭，咬牙把眼淚忍下去，繼續說道，“我那時候和你分手，我並不知道……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懷孕了，和顧瑞結婚之後，他很尊重我，處處考慮我的感受，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訴他了。但是，吳襲悅和顧瑞不一樣。”
說到這裏，她的表情開始變得晦暗和一點點扭曲，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血流成河、獨自面對黑暗的下午。季雲揚觀察着她的臉色，知道這一定是一段十分難堪的經歷，他心疼地把她擁在懷裏，不停地安慰她：“別想了，清晨，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不在意這些，你也不必一定要回憶起來。忘了那些吧，我在你身邊，你看看我，只看着我好了。”
“不，雲揚，你要知道，你應該知道，你讓我說。”龔清晨在他懷裏顫抖着，但還是堅持往下說着：“吳襲悅不允許我生出一個不姓顧的孩子，所以她蓄意……她……製造了一場意外，讓我失去了那個孩子。顧瑞在一邊，他想救我，但是他沒有辦法違揹他的母親。”
重新回憶起那段痛苦的回憶，龔清晨完全是閉着眼睛在講，她怕自己一睜開眼睛，會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日子。
季雲揚聽她斷斷續續地講述完整件事，心疼得幾乎要撕裂開了。他小心地避開龔清晨的左臂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他想安慰她，卻實在找不出什麼語言，只能用這樣緊實的擁抱來告訴她，自己在她的身邊。
“笑笑是那個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在季雲揚懷裏，龔清晨依舊如夢囈般說道，“她那時候還不到兩歲，話說得都不利索，但是一見到我笑。我看到她，好像看到了失去的那個孩子。我根本不能拒絕她，於是，我說服了顧瑞，他又去跟吳襲悅抗爭，這才把笑笑抱了回去。”
“她那個時候一定很可愛。”季雲揚沙啞着聲音說道。
龔清晨“嗯”了一聲，用右臂緊緊地環着他的腰，好像要把自己嵌進他的懷裏，這樣才能給自己一點點安全感。
兩個人這樣安靜地擁抱了好久，久到龔清晨幾乎以爲天都要亮了。
察覺到她的眼睛開始迷濛，季雲揚輕輕地晃了她一下，問道：“困了？”
“還可以。”龔清晨輕聲說道，“不想睡覺，我怕做夢。”
“那我陪你繼續說話。”季雲揚說道，“或者你想和霍曉冉聊天也行，我陪你一起騷擾她。”
龔清晨終於被他的話惹得露出一絲笑容，她揉了揉眼睛，說道：“你現在這樣好，總是讓我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我總在想，經過了那麼不堪的五年時光，我有什麼資格再次擁有你呢？可是你看，現在我們不僅重新在一起了，而且還登記結婚了。有時候我甚至想，這一切是不是我病發的時候臆想出來的？等我哪天康復了，又得去面對吳襲悅那張臭臉了。”
“我是真的，別害怕。”季雲揚一邊親吻她，一邊拿着她的手往自己臉放，“如果不放心，你可以打我，掐我，我是真實存在的，絕對不會消失。你的病已經好了，你忘記了嗎？是次咱們去複診醫生親口說的。”
季雲揚怕她這樣不舒服，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打算將她放在牀，但他剛一動彈，龔清晨立刻睜圓了眼睛，恍若受了驚的小兔子。季雲揚只好再次抱緊她，像鬨笑笑睡覺一樣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這是我的祕密了。”龔清晨閉着眼睛輕聲說道，聲音細不可聞，“到現在爲止，我再也沒有什麼瞞着你的了，季雲揚，答應我，你也不要好嗎？”
“好的，你放心。”季雲揚一邊答應，一邊將細碎的吻印滿她的額頭，彷彿要給她加一層保護的封印，讓她從今以後都不會再被這些糟糕的回憶所侵擾。
“我愛你。”龔清晨繼續說道，“如果以後我們必須再一次分開，那隻能是因爲死亡的到來。”
“死亡也無法做到。”季雲揚堅定地說道，“算他來了，我們也會繼續存在於另一個人的心。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是手拉着手一起迎接死亡。”
“嗯。”龔清晨輕輕地應了一聲，閉着眼睛仰起臉去尋找季雲揚的嘴脣，後者低下頭去迎合她，當四片脣瓣相接的時候，眼淚像洪水開閘一樣地涌了出來。
季雲揚一邊和她廝磨着，一邊繼續輕拍着她的背，想要哄她睡覺，再不早點休息的話，他怕明天的長途飛行她真的撐不下來。
在這樣的溫暖的環抱與親吻，龔清晨慢慢真的卸下了那些沉重得回憶，沉入了深深地夢鄉。
第二天一早，季雲揚先起牀收拾了兩個人的行李，然後才用一個早安吻把龔清晨從睡夢叫醒。
“早安。”他溫柔地說道，“起牀洗漱喫早餐吧。今天想喫什麼？我打電話讓服務人員送過來。”
龔清晨睡意迷濛地睜開眼睛，先對着季雲揚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然後才說道：“秀色可餐，看到你這張這麼英俊帥氣的臉龐，我什麼早餐都不想吃了。”
一大早起來這麼會說話，季雲揚簡直要被她捧得飄天去了。不過，飄歸飄，他理智還是在的，把換洗衣服給她放在牀頭，季雲揚說道：“你不想喫酒店的早餐的話咱們等會兒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街頭特色。航班是午十二點左右起飛，咱們十點左右到機場的話，還能看看給笑笑帶什麼特產。”
“她小孩子家家的，帶點玩具行了。”龔清晨這個當媽的反倒十分不心，她打了個哈欠坐起來，慢條斯理地開始穿衣服，只看得季雲揚心頭和身兩處火起。
“我的季夫人啊，”季雲揚抱着臂在牀邊坐下，把她剛剛說過的話又還回去，“我看你纔是真的秀色可餐呢。”
龔清晨“嘻嘻”一笑，把衣服穿好，遮蓋了胸前的春光，然後俏皮地說道：“那別喫早飯了，咱們去逛街給笑笑買禮物去，孩子她爸~”
季雲揚被她一句“孩子她爸”給喊笑了，他走前去呼嚕了一下龔清晨的頭髮，笑道：“大早開始皮，現在不是你昨天晚抱着我哭的時候了？”
“昨天晚什麼事啊？”龔清晨故意開始裝傻，“我只記得我昨天晚做了一個特別美的夢，夢到你給我準備了一場特別大的婚禮，還有一顆鴿子蛋那麼大的鑽戒！”
“不錯，還會做預言夢了。”季雲揚讚許地點點頭，“只可惜夢都是反的，現實不是你要給我買鴿子蛋嗎？”他說着，故意把自己脖子裏那條項鍊串着的戒指扯出來給龔清晨看。
見他一副不買賬的樣子，龔清晨“嘿嘿”地笑了兩聲，果斷地轉移話題，趕緊穿好衣服拿起手機，嘴裏說着：“我問問曉冉他們出發了沒有，跟咱們的航班到達時間差多少。”
季雲揚趁她低頭看手機，前一步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裏抱起來，威脅性地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直嚇得龔清晨尖叫着求饒，他這才把她放在一旁的小沙發，笑着低頭湊近她，問道：“以後還敢不敢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裏一個人默默忍受了？”
“不敢了。”龔清晨縮着脖子一邊笑一邊回答道，“有什麼事你也不許瞞着我。”
“這纔對。”季雲揚親親她，把龔清晨的鞋子拿過來放在沙發邊，兩個人又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這才手拉着手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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