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像鐵鑄似的,讓寧奕姝後退好幾步,下意識護在胸前的胳膊,震的發麻。
她驚慌的擡頭。
正對面站着個男人,身材偉岸、膚色古銅、劍眉星目、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雙眸明亮清透,似乎能澄清一切邪氣。
寧奕殊心不自覺跳的更加快,望着對方的眼睛都忘了眨。
男子身後,鑽出一個同樣氣宇軒昂,表情卻放蕩不拘的青年:“喂,你走路不長眼”
男子微微蹙眉,阻攔住青年。
他朝寧奕殊關心的詢問:“同志,你沒事吧”
寧奕殊心裏一動。
同志
這麼正經的稱呼
她目光不動神色打量對方,對面兩個人站姿筆挺,雖然是便裝,腳上卻是綠色軍鞋。
想到s市駐紮這部隊,寧奕殊隱隱猜到兩個人身份。
“同志”
見寧奕姝一直不說話,對面男人又問了一句。
“我”
寧奕姝剛說了一個字,身後江源追上來了:“奕姝,你跑這麼快”
聽到背後令人作嘔的聲音,寧奕姝鬼使神差,朝着對面男人,展顏一笑:“你來了。”
對不起了軍人同志,現在人民有困難,需要你幫忙。
男人有些驚訝,幽暗的眼睛閃了兩下。
江源已經來到跟前。
寧奕姝一轉身,挽住男人的胳膊。
有外人,打是不能再打了,先躲過去再說
被挽住胳膊的男人,大半個身子都僵硬了:“同志,我”
“閉嘴,助人爲樂”渣男看着,不能慫
寧奕殊深吸一口氣。
“奕姝”江源目光落在男人胳膊上。
上面,掛着寧奕姝的手。
一黑一白,扎的江源眼睛疼。
“寧奕姝,你竟然這麼輕浮,大街上隨便拉個男人氣我”
寧奕姝笑了:“怎麼,我也只是挽着胳膊,我沒有在牀上被人捉到啊
我跟自己的男朋友手挽手丟人了,那你不丟人
你還真是空談誤國、實幹興邦呀”
江源氣急敗壞。
“寧奕姝,你”江源氣的說不出話。
他很想上去,狠狠扇寧奕姝一個耳光。
在老家,女人不聽話,男人就是這麼將她們揍改的。
“江源,死心吧。”
寧奕姝索性刺激到底,快刀斬斷江源對她的非分之想:
“這可不是我隨便拉來的,而是家裏人給介紹的。”
她昂起頭,非常自豪:“瞧見沒我男朋友,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趕超你一萬年”
江源怎麼可能相信:“你胡說八道,當我傻子嗎”
他轉向男人:“你到底是誰,別參合我和女朋友的私事”
寧奕殊心虛的冒出冷汗,抓着男人的手微微顫抖。
軍人同志,你千萬別說話,千萬別露餡。
她怒道:“我男朋友,纔不屑跟你這種渣男說話,請你滾開,不要攪亂我和他的約會”
寧奕殊拉着男人,想趕緊離開是非之是。
男人沒有動。
寧奕殊又使勁,男人還是沒有動。
她擡起頭,男人正瞪着一雙驚訝的目光看着她。
寧奕殊頭皮都麻了。
完犢子,要露餡
果然江源冷冷一笑:“一口一個男朋友,人家承認嗎,你知道人家名字嗎”
“我男朋友名字,幹什麼告訴你”寧奕殊急的鼻尖冒汗。
就在這時候,一個洪亮清澈的聲音響起:
“秦朗,第四軍區,第六野戰軍第七營,連長,二十三歲,她男朋友”
寧奕殊愣住,緩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
這個叫秦朗的男人,沒有拒絕自己的突如其來,真的幫了忙。
她餘光看到另一個青年,憋笑憋的臉發紫,突然感覺自己的行爲,像小學生一樣幼稚。
寧奕殊感動至極,雙手抓的更加用力,胳膊上的汗全黏到秦朗
身上。
秦朗身體僵硬,眼睛直視前方,只有喉結輕輕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嚥了下口水。
寧奕殊趁機,拽着秦朗走人。
秦朗的同伴,撿起地上被撞壞的鋼筆,緊跟着追在兩人屁股後頭。
一踏進主幹道,熱鬧的場景,撲面而來。
滿大街的自行車,鈴聲“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公交車的汽笛,忽遠忽近。
街道兩旁,大樹鬱郁蒼蒼,遮住了烈日。
對面商店的招牌老舊且鮮亮,當紅女歌手高昂的嗓子直衝耳朵:“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可不瀟灑走一回”
真的,回來了
寧奕姝咬着嘴脣,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來。
“同志”
一個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寧奕姝懵懂的擡頭。
她身邊的男人,突然立正站好:“你能先鬆手嗎”
“噗,哈哈哈哈”一個笑聲沒忍住,在兩人背後肆無忌憚的響起。
寧奕殊終於反應過來,自己還挽着人家的胳膊。
她像被針刺了一下,立刻收回胳膊,整個人手足無措:“你可別誤會”
秦朗沒有說話。
他的同伴湊上來:“不誤會不誤會,相信姑娘也聽見了,我們連長二十三,你男朋友”
秦朗能露出來的皮膚,全紅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打出一拳在同伴肩頭。
同伴呲牙咧嘴,後退了好幾步。
寧奕殊:“”
拳頭打出去,秦朗意識到可能嚇着了人家姑娘,忙偷瞄了眼寧奕殊。
那個被打的同伴,毫不畏懼,舉着個鋼筆又湊上來:“剛纔你撞壞的鋼筆,我們連長可還指着它娶媳婦呢。”
“對不起,我”寧奕殊開錢包的手頓住,把“賠錢”兩個字嚥了回去。
出門太匆忙,竟然只帶了幾塊錢出來。
寧奕殊掃了對方手裏折斷的鋼筆。
那是派克牌鋼筆,筆尖不知道是不是金的。
就算不是,那也要百十塊錢才能買到,錢包裏的明顯不夠。
寧奕殊打開錢包給對方看:“對不起,我錢不夠,先欠着可以嗎”
戰士憋着笑:“可以,當然可以,你要給我們送到營地去。”
寧奕姝忙點頭,看着秦朗:“第六野戰軍第七營,秦朗,我知道。”
秦朗小麥色的臉膛,似乎更加的黑,不自在的將目光移到別處。
他的同伴捂着嘴,嗤嗤的笑。
秦朗拳頭又攥了起來。
同伴怕再捱揍,朝寧奕姝意味深長的說:“我們要趕回營地,同志,再見”
正巧這個時候,一個公交車靠站停住。
他也不看幾路公交車,拉着秦朗就上去了。
秦朗回頭看了一眼。
寧奕殊愣愣立在街頭,目光迷茫的注視着前方,像一個沒有方向的孩子。
秦朗目光微沉,深吸一口氣。
他同伴腦袋擠了過去,跟着他一起看窗外:“瞧你把人家嚇的,我要不拉着你,小姑娘就要哭了;
哎,連長,今天你相親被人放鴿子,不過又有新緣分,高不高興”
“滾”
對着同伴,秦朗就沒那麼害羞了,恢復了冷峻。
他的同伴一點不怕,晃着腦袋說:“反正老爺子總催着你結婚,娶誰不是娶;
我瞧這姑娘就挺有意思,而且剛纔信息量好大,明顯受了傷,你現在趁虛而入”
“二百個俯臥撐”公交車啓動,秦朗收回目光,冷冷吐出幾個字。
“我去,這麼狠的嗎”他同伴低低哀嚎一聲:“我要退伍回家繼承遺產”
幸虧他們兩個,沒有穿軍裝。
公交車也沒什麼人關注他們。
“四百個俯臥撐”秦朗垂頭,拳頭攥的緊緊的。
手掌心裏,是那姑娘撞上自己時掉的手鍊,上了車,才發現掛在自己衣釦裏面。
寧奕姝
秦朗默默在心裏,唸了一遍寧奕姝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