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當年飛仙谷面對化神殭屍九死一生,可在生死大恐怖間,至少能奮力一擊,做到雖死而無憾。
真正的絕望或許就是你明知道如何去做,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無能爲力。
就如此刻的方圓,明知姬心夜有生命之危,卻偏偏拿一堵人畜無害的透明界壁毫無辦法,只能幹看着,只能乾着急。空有金丹第一人的莫大威名,卻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絕望,更令人抓狂?
方圓從未想過自己會在一道註定三個時辰後開啓的透明界壁跟前,亂了心神,亂了分寸。
心慌慌而無措,神亂亂不自主。
每時每刻都是煎熬,越煎熬越心慌神亂。
驚恐、擔憂、絕望壓得方圓喘不過氣來。
他死死地盯着透明界壁,“冷靜,不能亂,一定不能亂。”口中不斷默唸,不斷說服自己,可越是這般,念頭越不由自主。
人往往越不想想什麼便越會不自主地去想。萬一姬心夜破陣成功什麼辦?她根本不知道郞炎、高毅要殺她……萬一郞炎、高毅突然找到破陣之法怎麼辦?姬心夜對二人毫無防備,而且修爲也差了一大截,就算有防備也無力自保……
方圓想到了種種壞的可能,已然六神無主的他,失去了往日的聰明,種種壞的可能使得他越想越擔心,越擔心越六神無主。
他百爪撓心,驚恐萬分。
腦海中不斷浮現姬心夜破陣成功的畫面,在姬心夜滿心歡喜之時,郞炎、高毅熱情地靠近,笑眼深處藏着狠辣,緊接着趁姬心夜不備之際一劍穿心,一劍刺碎金丹。
姬心夜不知道兩個狗雜碎的狼子野心,毫無防備,一定躲不過的,一定會身死道隕。
腦海裏閃過無數種可能,可每一種可能,姬心夜都躲不過。
每一次想到姬心夜香消玉殞的畫面,方圓的心便再一次被抽空,一股暴躁、暴虐的狂躁情緒不受控制地從心間狂涌而出,無處安放,逼得他渾身難受。方圓手心瘙癢,恨不得全力握緊才痛快,可力氣不知去了哪裏,任他如何用力就是不夠用,難以痛快,難以發泄。
不能亂,這個時候一定不能亂!
方圓極力地告誡自己,試圖將心中愈發猖狂的狂躁情緒壓制住,可心裏像是兩個小人兒打架,搬山倒海、難分難解。
平心而論,方圓絕對算得上心志堅定之人中的佼佼者,以往種種事蹟絕對稱得上殺伐果斷,做事毫不拖泥帶水。
可就是這麼一個殺伐果斷之人,無數人眼中的英雄豪傑,此時此刻此地,卻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只爲心上人,只因心上人。
誰也不會想到,一刀斬長松老道,力捍化神殭屍,短短十餘年打下龍雀衛偌大基業的金丹第一人,竟會有如此要命的軟肋、破綻。
若是被那些野心勃勃的梟雄們瞧見,定會嘲笑方圓不可救藥,不過一個女人而已,死了再找就是,大丈夫何患無妻?爲了個女人慌張到如此地步,這樣的男人能有多大出息?
沒錯,姬心夜就是方圓此生最大的軟肋和破綻,而方圓更沒出息的還在一個半時辰之後。
世間有梟雄,自也有英雄,當然更多的還是普通人、平凡人,所謂芸芸衆生。
無情再多,也不是世間無真情的藉口。
相反無情越多,越能顯真情之可貴。
無情之人眼中情義最廉價,有情之人心中情義最無價,說到底彼此不是一路人,所知、所想、所求不同罷了。
讓無情之人有情難,讓有情之人無情亦難。
同樣一件事,同樣一個女子,在無情之人眼中,但有阻礙、麻煩,可棄之如敝履;在有情之人眼中,卻願生死與共,至死不渝。
二者就是南轅北轍的兩路人。
無情笑有情,有情厭無情。
這其中有人錯了嗎?
沒有!
誰都無錯,只是所知、所想、所求不同而已。
永遠不要奢望無情之人會爲情義捨棄他的功名利祿、大好前程,更不必提什麼患難與共、生死相隨,就像永遠不要懷疑有情之人會爲情義二字,做出任何驚天動地之事。
無他,只因在這些人眼裏世間情義最無價。
很不巧,方圓是個沒出息的有情人。
與姬心夜生死安危相比,金丹第一人的莫大名頭屁用沒有。
什麼殺伐果斷、什麼心機算計,在姬心夜生死安危面前通通潰不成軍,留下它們的主人孤軍奮戰,驚恐不安、無助可憐。
它們也想幫主人,奈何主人不願。
無情笑有情,往往喜歡以一個蠢字蓋棺定論,殊不知有情看無情,除了微微一笑,連一個字的評價都不願說。
於有情之人而言,無情無義者,不過世間行屍走肉,多說無益,與他廢話作甚?
有情人是蠢人,無情人何嘗不是可憐人?
喜怒哀樂獨自品嚐,心無所依,一定很孤單的。
……
方圓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坐地打坐起來。
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已經心亂如麻,再想下去會把自己折磨瘋的。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快到崩潰的邊緣,他更清楚爲今之計最正確的做法,便是靜下心來等待三個時辰後,陰陽太極圖出現,透明界壁開啓。
可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明明知道如何做最正確,就是做不到。
情之所至身不由己也好,心志不堅聰明不夠也罷,方圓就是做不到。
他做不到看着姬心夜身陷危局,而毫無作爲。這比殺了他還叫人難受。
不能什麼都不做,最少最少盡全力攻打一次透明界壁,最少最少要嘗試一次。否則自己會瘋的。
於是,他用僅有的理智,做出了衝擊第二大境的決定,那個卡了他多年的天塹。
以元神境修爲攻打透明界壁,這是方圓能想到的唯一辦法,難如登天的辦法,卻不得不去做。就如溺水之人,唯一看得見的一顆稻草,哪怕明知用處不大,依然要拼命抓住,甚至根本就沒心思去想用處大不大的問題,因爲那是絕望中唯一的希望了。
以莫大的毅力將一切擾亂心神的胡思亂想通通滅殺,以誓不罷休的決心不顧一切地打坐調息,衝擊第二大境關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