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龍雀衛 >第四十五章 攻城
    該來的總會來。

    第二日,當長安守軍喫過早食,大地毫無徵兆地轟響起來,桌椅搖晃,將士們心裏門清這是萬騎疾行纔有的動靜。

    不久便見,長安城東天地相交處塵土飛揚,一羣鐵騎不斷躥出,延綿成一道黑色洪流,沒個盡頭。

    那迎風招展的軍旗上書一個安字。

    叛軍終於來了,將士們反而有些如釋重負。

    騎兵,騎兵,最鮮明的便是一個快字。不消片刻,那浩浩蕩蕩的黑色鐵騎便列陣城前,軍容鼎盛,殺氣滔天。

    作爲長安守軍,將士們已經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人死城破,僅此而已!

    可饒是如此,接下來的一幕還是看得衆將士口乾舌燥。

    大地轟響並未因此停歇,反而愈來愈烈,便見既鐵騎之後,陣容更加浩大的步卒陣列出現在天際。

    步卒陣列好似無窮無盡,不斷衝擊着長安守軍緊繃的心神,一頭已行至城前,可另一頭步卒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出。

    俗話說人一過萬無邊無際,可眼前的叛軍何止十萬!一眼望去長安城東好似一片人海汪洋。

    ……

    足足兩炷香的功夫,十萬步卒纔行軍完畢,十個戰陣跟在騎兵身後一字排開,陣仗之大震人心神,氣勢之盛浩蕩磅礴。

    遠遠望去沙場之氣撲面而來,十一座戰陣彷彿十一座大嶽,可砸碎前路上所有之敵,又彷彿一股懸在斷崖邊滾滾洪流,一旦落下便要吞噬一切生靈。

    兩廂一比,長安守軍士氣被壓得越來越低。

    好些將士不由得心中自問,與之相比彷彿以卵擊石,那麼擋在叛軍面前還有何意義?就連天子都逃了,自己守着長安圖個啥?

    一時之間,長安守軍有了怯戰之心。

    畢竟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活生生的人。明知必敗無疑,死戰需要的不再只是勇氣,將士們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這時便見一輛皇攆緩緩駛來,隨行護衛鮮衣亮甲,一溜的威猛大漢,昂首挺胸儀仗森嚴,那皇攆上身穿龍袍肥頭大耳的男子不是安祿山是誰?

    長安城頭,大唐一方的將士們不由得伸長脖子眺望,對這位同是唐兵出身的叛軍頭子充滿了好奇。

    “還真他孃的肥得跟豬一樣!”

    “要不肥成這樣,膽兒能這麼肥?”

    “這他孃的浪費了咱大唐多少糧食?”

    ……

    叛軍之中,一白甲大將策馬而出,氣勢洶洶奔向城門而來。

    白甲大將策馬停在城下,放聲喝道:“長安的人聽着!大燕雄武皇帝有令,大唐失德,百姓積怨已久,今日大燕仁義之師順天承運重整山河,朕命爾等速開城門迎大軍進城,如若冥頑不化莫怪大燕不仁!”

    長安城頭,鴉雀無聲。

    守城大將糾結要不要亂箭射死這廝,來者氣勢不凡在叛軍明顯是號人物,以長安這點兒守軍,真要開戰時,未必能殺到叛軍要員。

    “去你孃的大燕皇帝!叫安祿山出來,忘了自己當年是如何點頭哈腰了不成?還你孃的還妄自稱帝,也撒泡尿照照!”崔宜破口大罵。

    白甲大將定睛一瞧,氣得不輕,提槍怒指道:“爾一介小卒安敢大言不慚?待城破之時定將爾碎屍萬段!”

    崔宜如潑皮無賴般仰直脖子往白甲大將這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老子現在是小卒不假,但當年老子官職比你家主子還大!他安祿山來長安攀關係時不是沒求到老子頭上,怎奈老子就是見不得醜人!不信你滾回去問問那肥豬認識崔宜大爺不?”

    “豎子狗膽!吾定不叫爾活着離開長安!”

    白甲大將氣得滿面通紅,他當然知道安祿山的過往,也清楚崔宜所言極可能是真,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安祿山乃大燕皇帝,正所謂爲尊者諱,這些話他哪接,一個接不好便會惹怒龍顏,要知道安祿山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那崔大爺先幹你孃爲敬!”幾年的步卒生涯讓崔宜沒了那豪門嫡子的貴氣,如今就是一塊滾刀肉。

    這廝罵罷,便偷偷地搭箭拉弓,在左右將士一臉驚愕中,突然擡弓放箭。好一支冷箭,那白甲大將匆忙閃躲,卻還是被一箭射入眼窩。

    白甲大將一聲淒厲慘叫,慌忙調轉馬頭回逃。

    崔宜附近的將士們由驚愕變成佩服。

    崔宜沒好氣地罵道:“都愣着幹啥!還不射他孃的!這廝是條大魚!”

    說話的同時又是一箭射出,行雲流水。

    將士們被崔宜罵醒,紛紛擡弓放箭,更有甚者情急之下直接將手裏的長矛擲了出去。

    箭如雨落,白甲大將死於亂箭之下,連人帶馬宛如一隻刺蝟。

    守城大將哈哈大笑,“好!幹得好!崔兄不愧是崔兄!”

    這下不用糾結了。

    崔宜倒沒有藉着梯子往上爬,規規矩矩

    地抱拳道:“謝將軍擡愛!”

    守城大將連忙擺手,“崔兄見外,哪來的將軍,放在幾年前只有在下喊崔兄將軍的份,說起來是在下厚顏高攀了。”

    聽守城大將一說,崔宜身邊的將士纔想起這位原來的身份,是啊,若不是得罪了楊國忠那奸相,他們連見崔宜一面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同爲一伍了。

    崔宜搖搖頭,“昨日之事過往雲煙,將軍客氣了。”

    “沒客氣,客氣啥?說句心裏話在下打心眼裏看不起你們這些豪門子弟,仗着祖輩蒙蔭身居高位,其實多是繡花枕頭。直至陛下與百官避難的那一日之前,在下都未曾將崔兄當個人。崔兄是主動留下守城的吧?如今楊國忠那狗賊惹得朝廷上下怨聲哀道,崔家當無須再顧忌,在下敢肯定,那日崔家必有人來找崔兄逃難。”

    能在這時被留下來守城,這位大將自不是什麼圓滑之人。

    崔宜苦笑,“崔家確實來找,不過崔宜得罪的不是楊國忠,是咱們那位陛下。”

    守城大將張口結舌,“這……你好端端地得罪陛下作甚?”

    “爲了替一個王八蛋鳴不平。那人將軍一定知道,在場所有人應該都知道。就是陛下定爲叛逆的龍雀衛方圓!”崔宜倒是沒什麼顧忌,事到如今也無須顧忌,在場之人除了屈膝投降者,皆活不到城破之時。

    守城大將若有所思道:“難怪要叫暫爲崔宜別府……崔兄真叫在下刮目相看!”

    ……

    閒聊不得不停,隨着白甲大將被亂箭射死,叛軍開始羞惱攻城。

    就見一個步卒戰陣變陣於騎兵前方,隨着其統兵大將一聲令下,高舉盾牌衝殺而來。

    “殺!”

    叛軍喊殺聲震天。

    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方知沙場衝鋒時的喊殺聲是如何的震耳欲聾、延綿不絕。

    “弓弩手準備!”守城大將神色肅然。

    萬人步卒戰陣不斷靠近城牆,一千五百步,一千步,八百步……

    每近一步雙方將士的心便提緊一分,就如那弓弦一般越繃越緊,拉得弓身越來越彎,以至於讓人升起弓身將被拉斷的錯覺。

    沙場鐵血,鐵是真鐵,真刀真槍,血是人血,敵我雙方。戰場之上衝殺搏命,無論敵我都是一張張似要被拉斷的弓弦,生死由天!

    七百步!

    第一次刀兵相見。

    “絞車弩,放!”

    守城大將大手一揮,車弩手依令而動,便見一隻只箭矢帶着破空聲飛射而出,劃出一道弧線,射在叛軍戰陣最前。

    不消片刻,盾牌上便落滿箭矢。有步卒中箭跌倒在地,後面的人連忙衝前幾步補上空缺,可終會慢上那麼片刻。而這小小的間隙,正是長安守軍破解盾牌之陣的機會。

    好似滾雪球一般,倒下了叛軍步卒越來越多,盾牌缺口越來越大。倒下的步卒往往不是死於守軍箭下,而是被後面的步卒活生生踩死。

    爲何說亂世人命最賤,因爲戰爭就是如此殘酷!

    試問戰場上浴血奮戰的將士,哪個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既然是提着腦袋打仗,有今日沒明日,誰還會顧忌仁義道德,所以纔會有那麼多的燒殺搶奪,姦淫擄掠。爲何統軍大將總會許諾攻城成功之後大慶三日,那就是讓將士們釋放沙場上的戾氣。

    ……

    三百步!

    “弓箭手,放!”

    衝到三百步的攻城一方,戰陣一定是亂的,若不是那就是守城一方太烏合之衆。

    三百步,纔是攻城戰慘烈序幕的開始。

    畢竟絞車弩稀缺,遠不如弓箭一樣多。

    這時纔是真正的箭如雨下。

    慘叫聲不絕於耳!

    ……

    兩百步!

    “弓弩手,放!”

    弩手纔是遠距離交戰時的神兵利器,它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用像弓箭一樣拉弓,省時省力,自然比弓箭射速更快。

    兩百步到五十步,是攻城戰中箭矢最密集的地方,自也是叛軍倒下最多的地方。

    不消片刻,血流成河!

    ……

    不對,城牆下才是攻城叛軍死的最多的地方。滾石、滾木、火油,想要衝上那高高城牆談何容易,只有拿叛軍人命來填。

    城牆纔是真正的大戰的開始。

    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叛軍要衝上城牆,絕非易事。

    叛軍也知道這個道理,於是就見八匹鐵騎,繩掛撞木,奔襲衝來。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撞開城門,可騎兵金貴,需要那步卒消耗守軍箭矢,吸引守軍注意。

    只是城門與城門不同,長安的城門絕不是撞木能撞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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