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 這個時候坐在棚子裏的先生也是配合的站了起來, 伸長脖子朝這裏望來,詢問倆人。
“何人胡鬧”
霍長歌轉頭, 對着先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 酒窩淺淺, 紅裳微動,像只惡作劇的小孩偏生又讓人生不出半點兒厭惡心思。
“先生, 便是這廝。”
霍長歌考慮了半晌,發現自己尚不知此人姓甚名誰, 回過頭看着那人已經氣成豬肝的一張臉,問道。
“你叫什麼來着”
那穿得彷彿一棵大白菜的少年鼻子都快氣歪了, 本就看起來乾癟的身子更是顫得厲害,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霍長歌, 眼睛裏一片血紅。
“霍長歌,你你竟然不認識我你”
霍長歌錯愕,反問。
“我應該認識你嗎”
他看瞧着這人的確是氣得厲害, 側頭衝着站在這人身後的小廝叫道。
“近日各地時疫四起,你家少爺抖成這樣, 莫不是帶病來報名的你們且領回去, 在場的都是將來國之棟樑, 若是被你家少爺傳染了有所損失, 那可補償不起。”
霍長歌此話一出,原本圍在四周的學子霍得散開,一臉避之有所不及。
那顆乾癟小白菜顯然是氣急了,一時間竟口無遮攔的衝着霍長歌痛斥。
“姓霍的,你不過是仗着你家的背景你以爲你還有幾天好逍遙自在什麼時候等被抄家族滅了”
白菜這一開口,四下接驚,人羣裏很快傳出各種竊竊之聲。
就連霍長歌的臉色都帶上了幾分冷凝。
幸而身邊的小廝還算得上有眼界的,知道自家少爺這是闖禍了,趕緊找人拖着他家少爺便走。
“少爺您病糊塗了,小的帶您去看大夫”
霍長歌望着那人離去背影,聽見他尤不甘心的怒吼。
“霍長歌,我還會回來的”
霍長歌冷嗤,摸摸耳朵和系統對話。
“這誰家的熊孩子,家裏人也放心放出來蹦躂,心真大。”
系統不答反問。
“你真的不記得你對這人做過了什麼”
霍長歌,“我渣過的人那麼多,怎麼可能一個個都認識”
霍長歌話音剛落,就覺得有股涼意從腳底心衝上後脖頸,他頓覺不妙,便聽見腦海中響起一聲。
“滴,經系統查詢,此人名爲姜正陽,父親爲正三品大理寺正卿。宿主曾在一年前的宮宴之中將姜正陽踢進水裏。系統提供人物信息完畢,扣除宿主積分二十五點,當前積分爲負1125,請宿主繼續努力,以免被主系統抹殺。”
霍長歌,“”
這日子沒法過了。
辣雞系統,喫棗藥丸
被系統坑了一頓的霍長歌並沒有再多停留,而是轉身就離開了這裏,朝家趕去。
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因而霍長歌也並沒有意識到,他方纔看戲的同時,對面酒樓之上同樣也有人在看着他。
窗邊的少年穿着一身素淡的青衣,雖開着窗,可是外面陽光普照,他坐在室內身上仍披着見鶴裘大氅,修長白皙的手指抱着一個暖爐,蒼白的臉上一看便是有什麼不足之症,只是那雙深沉如海的眼瞳盯着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少年才笑着,伸出細瘦纖長的手指,輕輕闔上了窗戶。
“這少年倒是有趣,都說霍相家的二少爺是個五毒俱全的紈絝子,今日一見便知傳言不可信。”
與少年同桌而坐的是一個留着美髯的中年人,他眉目深沉溫和,臉上始終帶着笑容,帶出眼角藏不住的褶皺。
那中年人捋一捋美髯,忽而問道。
“依我看霍家二少爺倒是真絕色,那是尋遍天下,也未有這樣豔麗驕傲的,須得從小養起來的矜貴。莫不是殿下有興趣”
少年狹長鳳眸微眯,笑語。
“院長莫開此等玩笑,若讓鎮國公家的大小姐聽見了,怕是要不好。”
少年口中所說鎮國公家大小姐,便
是他的未婚妻,是未出生時便定的親。
只是那位小姐出生將門,脾氣火爆,善妒,十分不好相與。
院長瞧着少年那蒼白的臉,並未看出半分情緒,他這才舉起茶杯,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如一隻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臣失言了,以茶代酒,望殿下莫要在意。”
這被稱爲殿下的少年正是當今三殿下。
這位三殿下年幼失祜,母親是先孝昭賢皇后,早在生下三殿下的時候就因失血過多而去,留下尚在襁褓之中的三殿下。
而這位三殿下自身也因爲孃胎裏帶出來的寒毒自幼體虛,傳言活不過弱冠,因而雖爲嫡長子,卻無緣皇位,反是讓繼後所生的二殿下得了太子之位。
好在聖上感懷先孝昭賢皇后爲此生摯愛,每每想起便不禁痛慟,即使愛子無法繼承大統,在衆皇子之中仍最爲寵愛此子。
尚未弱冠便將三殿下安排進了禮部,雖是閒差,也足以看出與衆子不同。
倒是這位三殿下並不怎麼喜歡涉及軍政,反倒愛讀書,喜風花雪月,常與大儒相交,又素有風流盛名。
皇帝寵他,也由着他。
只是,最近京城裏不太平啊。
院長想到了剛纔姜正陽一不小心說出了某些不爲人知的祕密,眸色漸深。
恐怕,京城裏的風向要變了。
那位霍家二少爺這樣急急忙忙的回去,恐怕也是知道了些什麼了吧
由此,院長更加覺得這少年聰明早慧,恐怕並非凡物啊。
正如院長猜測的那樣,霍長歌急急忙忙的回家,就是爲了姜正陽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消息。
霍長歌上輩子是個真紈絝,很多事情他只是知道發生了這件事情,卻並不知道內中情由,而更多的事情他則是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特意去記住。
就如同關於他老爹被迫辭官歸鄉這件事情。
按照霍青山這些年來在朝中的運作,他本身又是衆儒之首,學生更是滿布天下,按理來說,就算是兒子如何紈絝,綿延三代不成問題。
可最後霍家不知爲何處處碰壁,不過十幾年便凋敝的不成樣子。
霍長歌原本並不放在心上,只是以爲自己不爭氣,而今看來,八成是有人在背後操縱所致。
霍長歌就這樣滿懷心思的回了府。
剛進了內院,他迎頭就撞上一人,仔細一看竟是霍老太太身邊的瓔珞。
瓔珞像是在等什麼人,瞧見霍長歌方纔鬆了一口氣,又見霍長歌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得笑他。
“二爺這是怎麼了才幾天沒見就和老學究似的,莫不是真的上學上壞了你求求我,我便去找老太太幫你說說好話,讓老爺放過你。”
瓔珞知他不愛上學,又素來與府中丫鬟們愛打趣,纔敢說這樣的話。
誰知霍長歌僅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去回老太太,我已經回來了,只是還要讀書,今天就不過去請安了。”
這一眼讓瓔珞愣了愣,很也有些下不來臺。
她平素也是被老太太寵壞了,更兼霍長歌也讓着她,反而小脾氣上來,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霍長歌此番真沒心思和一個小丫頭糾纏,也沒管,只回去換了身衣服就去了霍青山的書房。
只是霍青山今天還沒有回來,霍長歌也不走,非賴在書房裏要等着父親回來。
於是,等到晚間,霍青山回來之際,方推開書房的門,就瞧見趴在了自己書桌上,睡成死豬的霍長歌。
身後跟進來伺候的小廝也是一愣,他沒想到霍長歌竟等了這樣久還沒有走,立刻低聲回稟。
“二爺下午時候就急匆匆的來,到現在都沒走,也不知是什麼事。”
霍青山點頭,揮手讓小廝離開。
他尚且不知白日裏霍長歌出去做什麼了,京城裏的風言風語也沒那麼快傳到他耳朵裏。
如今一看霍長歌趴在自己的書桌上,睡得不知天地爲何物,甚至微張的嘴角還有一行晶瑩的涎水流下,暈溼了墊在下面的疊價值千金的澄心堂紙。
霍青山忍住自己心疼得一巴掌抽過去的衝動,小心翼翼的給兒子蓋上了一件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