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站起來,快步往屈眳那邊走去。

    “吾子怎麼了”

    屈眳聽到她的聲音,心頭一顫,他睜開眼,見到她不復方纔的模樣,衣着整齊。頓時鬆了口氣,可鬆口氣的同時,隱隱約約有些說不上來的失望。

    半夏見他一手捂住後腦勺,“是不是撞着了”

    女胥聽半夏這麼直接的提起,嚇得脖子一縮,站在那裏不敢言語。

    半夏伸頭往他後腦勺看了看,屈眳拿手捂着,她看了幾眼還真沒看出什麼來。

    屈眳見她還是對自己腦袋看,沉下了臉,“蘇己,你和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蘇己哦了聲,點點頭。

    見他出去,她也直接跟着出去到一旁的廂裏。

    那個廂是她用作休息和看舞伎排練的地方,有人日日打掃。屈眳走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淺淺淡淡的馨香,不是那種佩戴在身上的香囊發出的味道,而是來自身後女子身上的。

    屈眳保持面上不動,坐在茵席上,伸手請她坐下。

    儀態之間,盡顯主人氣勢。

    屈眳平常待她也不這樣,半夏頗有些奇怪的瞥他幾眼。

    她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屈眳的視線在她衣襟上掃了兩眼,“蘇己方纔那樣,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

    半夏眉毛一挑給屈眳裝糊塗。她要是體統的話,就只能呆在屋子裏頭,哪裏越不能去,發一整天的呆。

    她裝糊塗,屈眳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俊俏的面龐紅了紅,他伸手拿起陶杯,寬大的袖子落下來擋住自己微紅的面頰。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子並沒有注意這邊,這叫他鬆了口氣。

    不過想起自己要說的話,心又沉下來。

    “蘇己。”屈眳放下手裏的陶杯,定定的看向她。

    半夏感覺到他的嚴肅,不由得跟着緊張起來,“怎麼了”

    “國君要來屈氏宮邸。”說着,屈眳接着道,“國君從成心那裏得知屈氏家裏有一個可在掌中起舞的女子。”他飛快的看了她一眼。

    半夏神情有些愕然。

    “國君喜歡玩樂,對國事並沒有多少興趣。近些日子,國君覺得渚宮裏的舞樂乏味了,所以”

    他說的時候,臉上露出幾分譏誚。

    半夏心頭有點亂,她垂眼思索一下,再擡頭的時候,見着屈眳正盯着她。

    “如果蘇己上回獻藝的話,也不會有這事了。”

    半夏反應過來,他還在介意那天宴會的事。她有些哭笑不得,“可是眼下說這些又有甚麼用。”

    “國君在女色上並無節制。”屈眳說起這個,就覺得頭痛,“爲了一羣賤婢”

    那些舞伎的性命在他看來不值什麼,完全不值半夏用自己去頂她們。

    “畢竟都是人命。”半夏打斷他的話,對他一笑,“所以楚王是來看我跳舞的”

    “這可不是僅僅觀舞而已”屈眳提高了聲量。他見到半夏一愣,又壓下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你難道想被國君看上帶回渚宮麼”

    半夏搖搖頭。

    “不過他還是會來吧”半夏輕聲道。

    屈眳黑下臉來

    。

    半夏要說不急,那是假的,可是能解決問題的人,並不在這裏。

    “要是左尹在就好了。”半夏忍不住低聲道。

    要是屈襄在,楚王就算想要跑到這裏,都要忌憚這個上卿幾分,更別提胡作非爲了。

    屈眳聽到她的話,握緊拳頭。

    “不過現在左尹不在,”半夏沉吟了下,楚王駕臨,誰也不能阻攔他。她對這個時代的尊卑並不是很看重,但她心裏清楚明白,她自己不看重,不代表別人不看重。

    尊卑可是能定生死的。

    楚王既然來了,不讓他看到想看的,那就是在犯上。哪怕屈氏是卿族,也是個罪名。

    她在屈氏逍遙自在了這麼久,總不能連累他們。

    “我去吧。”半夏輕聲道。

    屈眳急了,“蘇己”

    “我不想入渚宮,但是我也不想你被牽扯到。”半夏衝他笑笑,“好了,我去就是。”

    楚王如約駕臨,因爲屈襄不在,所以是由屈眳迎接。

    楚王下車入門,屈眳跟在楚王身邊,“國君這邊。”

    屈眳將楚王請入了室內,早知道楚王要駕臨,所以屋內打掃乾淨,就連擺設都換上了嶄新的。

    楚王坐上屋子裏的奧位,屈眳陪坐在側。

    楚王落座,坐在那裏,看侍女們把應季的各類果物,還有酒水捧上來。

    寺人持起長杓,給楚王面前的漆耳杯裏注酒。楚王持起耳杯,看向屈眳,見着屈眳頗有些魂不守舍。

    “怎麼了,伯昭,難道寡人過來,你還不高興麼”

    “臣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國君駕臨,自然是臣的榮幸。只是現在父親不在,臣又年少,怕在國君面前出錯。”

    楚王不以爲然,“你在寡人面前都呆了多少年來着,你是甚麼樣子,寡人是知道的。”說着楚王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酒水甘甜醇厚,楚王喝完之後,還回味了一下。

    “該上舞樂了吧”

    他今日就是爲此而來。

    屈眳頷首,拍手兩下。

    不一會兒一隊舞伎魚貫而入,坐在竹簾後的樂人奏樂。

    楚王擡頭,一眼就看中了中間的一個舞伎。楚王也不知道那個到底是不是舞伎,相比較其他舞伎,這個渾身的氣質都不像,明明是一樣的姿勢,她擺出來,就渾然不同。

    半夏靠在中間,長袖輕擺,擺出應該有的笑容。

    每一場表演,她都會盡力。

    屈眳持起酒杯,看見半夏舞姿婀娜。他看向楚王,見到楚王果然盯住她,甚至連手裏的漆杯都放在了案上。

    這場舞蹈是半夏稍稍改了的。原本她改動的地方有些多,加了很多現代舞蹈動作,但是很快發現實施起來困難。舞伎們沒有經受過現代系統舞蹈培訓,身體可能比普通人要纖細柔軟,但還沒能達到輕鬆就把腿給筆直擡上和肩並行的地步。

    所以很多動作,只能由她來完成。

    樂聲到達激烈處,她縱身一躍,纖纖足尖落地。楚王倒吸了一口氣,雙眼看的目不轉睛。

    絲竹陣陣,和舞伎們的舞蹈交融在一處,看的人目不轉睛。

    一曲已畢,楚王擡手,指了指半夏,“你留下。”

    屈眳眉心一跳,半夏卻低頭站住,乖順的走到楚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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