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女子開口還是說的古怪的腔調,落入耳裏竟是一句也聽不懂。

    屈眳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緊了點,那女子喫不住他的力道,低低痛叫。她很生氣,此女容貌很美,五官精緻,尤其一雙眼睛,生的大而圓。此刻那雙眼睛裏滿滿都是怒氣,似乎是發怒了的文狸,只要他鬆手,她就會狠狠衝上來,咬他一口。

    見是問不出什麼了,屈眳乾淨利落的鬆手。

    那女子落地,痛叫一聲。

    家臣們在一旁看那個女子落地,有些於心不忍,“少主,此女子應該和那些刺客沒有關係。”

    屈眳嗯了一聲,“我知道。”

    如果有關係的話,也不會壞了刺客的好事。不過此女突然從水裏冒出來,實在是太過古怪。

    “看好她。不要讓她跑了。”

    屈眳說完掉頭就走。

    他身上的衣裳半乾,之前在篝火坐了一會,溼透了的衣裳勉強被烤的稍幹,若不是爲了見這女子,恐怕他此刻早已經把身上的衣裳全都脫下來烘乾。

    半夏躺在地上,看着少年離去的背影磨牙。

    她不知道自己到哪裏來了,這裏的人穿着比歷史劇裏頭還要復古的衣服,說着一口完全聽不懂的話。

    而且那個人

    剛纔捏着自己下巴的男孩,生的濃眉大眼,看上去十五六歲,眉眼輪廓裏是青澀的俊朗俊秀。

    生的人模狗樣,竟然把她捆成了糉子

    半夏滾落在地,她掙扎了兩下,但是好幾下都沒有掙脫開,她也不做無用的掙扎,乾脆停了下來。

    她懼怕的仰頭看了一眼那兩個負責看守自己的大漢,那兩個男人生的不是很高,衣着和那個少年相似,他們的腰間都佩戴了一把劍。

    現代刀劍屬於管制刀具,沒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帶在身上。半夏恐慌起來,她掉到河裏又被人撈起來的這段時間裏,到底到哪裏了

    她躺在地上,看着湛藍的天空,眉心忍不住皺了皺。

    “你”話語出口,半夏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她屈了屈膝蓋,笨拙的行禮。

    她動作比起老嫗教她的要不規範很多,但沒辦法,她可不習慣整個人和烏龜似得趴在地上。

    十九年,她這雙寶貝膝蓋誰都沒跪過,突然要她給別人下跪。真是怎麼也受不了。

    所幸屈眳也不在乎這些,他看她彆彆扭扭的下拜,伸手就讓她起來。

    她的頭髮只到肩胛位置,乾脆就披在身後,臉蛋低垂,臉頰旁的頭髮垂落下來,把臉給遮了大半。

    屈眳看着黑髮裏露出的那麼一點肌膚,不由得怔鬆了一下。貴族女子他見過不少,楚人沒中原那麼多規矩,貴女們也不是一日到晚悶在宮室裏,他因爲是武王一系的後裔,自小在渚宮行走,見到不少公女。但平心而論,她比那些自小金貴養着的公女,似乎更出衆。

    所以他一直都拿不準她的身份,肌膚如玉,容貌甚美,不管是哪一處,都不是平常貴族家能出來的。但她不會雅言不會楚語,怎麼都叫人摸不清楚頭腦。

    她身上謎團諸多,讓他摸不清楚她的底細。

    半夏站在那裏好半會,都沒聽到屈眳張口說話,她不由得擡眼起來,屈眳視線觸及那雙清澈的能一眼望到底的眼眸,眼神不由得閃爍了兩下。

    “蘇己這段日子如何還好麼”爲了照顧她,屈眳特意把自己的語速放慢。

    半夏聽着,看了他兩眼。屈眳見她和在雲夢澤裏的那幾日一樣,還是不怎麼沒有尊卑的意識。甚至要看他也是大大方方擡起眼睛,不禁有陣無力。

    半夏點點頭,“嗯。”

    “沒有人趁機對你不敬”屈眳問。

    半夏搖頭。

    屈眳仔細打量她,察覺到他的視線,半夏看過來,再次和他的眼睛對上。

    “天氣熱了,叫人給你添些羅衣。”屈眳說着,視線在她身上轉過。

    她就是套了一套細麻內袍,外面套着一件薄薄的深衣,勉強把身形給遮擋了。想起她原先的那一套衣裳,整個肩膀都袒露出來大半,心底頓時涌上一股很奇怪的,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不由得冷了臉。

    “你雖說不需任何物品,但是你到底曾經對我施以援手。總不能真的不給你任何必需之物。”

    半夏不知道他怎麼一下就冷了臉,而且話也說的有些冷冰冰,公事公辦的味道。

    她也不在意,哦了一聲。

    屈眳聽她哦了一聲之後,就又沉默下來,只是那雙眼睛還瞅着別處。

    “蘇己還有話和我說麼”

    半夏頓時來了精神,“如果我說的話,吾子會應下麼”

    她慢慢說,話語裏還是有點發音不準,但言語通順,甚至尊稱還用對了。

    屈眳面色稍霽,“只要不過分,自然會應允。”

    半夏聽他這麼說,來了點精神,她眼裏冒出細碎的光芒,“我想在附近走走。”

    她說着,生怕屈眳以爲她不講禮貌或者圖謀不軌,“我真的就是走走,在這裏呆着有點氣悶。”

    這個院落其實挺寬敞的,什麼東西都是一應俱全。開頭幾天還好,可是時間一長,就很憋悶。

    屈眳聽後,點頭,“好。”

    半夏聽他答應的如此痛快,不禁笑了,“謝謝”

    話說出口,她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她這時候應該來說什麼她看到屈眳滿臉的似笑非笑,向後退了一步,屈膝,“多謝吾子。”

    這些都是老嫗和其他人教她的,只不過到現在用的還是不熟練。

    半夏偷偷擡眼,看到屈眳蹙眉看她。她馬上低頭下來,忍不住吐吐舌頭:好吧,是很不熟練。

    屈眳蹙眉,他面目生的英武,加上出身顯赫,自幼高高在上。他無意識的蹙眉,一股壓迫感就從他眉宇間溢出來。

    眼前女子可能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他已經有些不悅,她竟然還沒有半分懼怕。

    半夏是真不知道要怎麼怕他。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哪怕還是個貴族,但她就是怕不起來。她在心裏醞釀了一下,讓自己露出一點害怕或者說恭順的表情。

    屈眳看她眼眸睜大,兩眼裏水光盈盈。

    他看着她很努力的要做出害怕的模樣,可是那張面容故作出來的神情,別說騙他,恐怕連騙騙那些奴隸都辦不到。

    屈眳略有些頭疼。身世成謎,這性情也與衆不同。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