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半夏卻睡不着了。

    房間裏的冰塊哪怕在她入睡之後,也一直及時進行添加。不管外面如何炎熱,但房間內就是清涼舒適。不存在被熱的睡不着的問題。

    可她就是睡不着了。眼睛數次閉上又睜開,最後閉上眼醞釀睡意。越是想要入睡,就是睡不着。

    她帶着幾分煩躁在牀上翻來覆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渾身上下抖過一道電流竄過似得戰慄。

    半夏猛然起身,整個人都坐起來。

    外面小睡的侍女聽到寢室裏的動靜,掌燈進來。

    “蘇己可有吩咐”侍女輕聲道。

    但是穿上的女子卻沒回答她。半夏坐在牀上,她擡頭雙手揪住身上被子,靠近領口的那處凹陷被她壓在手下面。

    還沒等侍女繼續出聲,她直接掀了被子,直接跳起來。

    也顧不上腳上沒有穿履,赤腳踩在地上,跑到外面去了。

    侍女被她這突然的一下,嚇了一大跳。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門被拉開的聲響,緊接着就是腳步咚咚咚的踩在地上。

    侍女趕緊抱起半夏丟在那邊不管的鞋履,追了出去。

    半夏沒有亂跑,她赤足散發站在庭院裏,庭燎裏的火已經燃的差不多了,只有一點點火星還在裏頭。

    “蘇己要出來,至少把履穿上。”侍女追出來,趕緊蹲身下來,替她把履穿上。手指觸碰到蘇己的肌膚的時候,侍女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在那綿軟細嫩的肌膚上留下痕跡。

    半夏沒有顧上搭理侍女,她仰起頭,擡頭看天空,今天天空上的星星格外明亮。

    她似乎捕捉到了空氣裏頭那絲絲縷縷,不輕易爲人察覺的涼氣。

    “要下雨了。”她喃喃低語。

    侍女沒聽清楚,以爲她是有什麼要事吩咐,低頭聽候調遣。誰知道,半夏一撒腿就跑了。

    侍女追了上去,其他的人也聽到響動,跟了過來,發現蘇己去的方向竟然是

    少主那兒

    “蘇己,蘇己”幾個侍女攔下她,“蘇己有事可明天再過去,現在少主應該已經就寢了。”

    半夏停住。

    暑熱的天從來不是什麼安眠的好時候,屋子裏頭放了冰,勉強沒那麼熱了,但是外面的蟲子一直叫個沒停。

    屈眳天矇矇亮的時候就起來,甫一起身,就有豎僕過來稟告,“少主,蘇己來了。”

    屈眳聽到豎僕的話,初醒猶帶的些許惺忪頓時消弭,他讓豎僕給他穿衣。勉強把自己收拾整齊,就讓人過來。

    此刻天都還沒全亮,大門敞開,他看到女子朦朧的俏麗身形在熹微的晨光裏浮現。

    她走近了,他看到她的髮鬢泛着一層淺淺的光。應該是沾上了晨露。

    “有甚麼事”他沉聲問。

    “要下雨了”半夏擡起頭,眼裏熠熠生輝,言語裏是抑制不住的喜悅,“要下雨了”

    屈眳先是一愣,而後蹙眉不悅,“就爲了這個”

    半夏嗯嗯的點頭。

    就爲了這個,在外頭等了這麼久屈眳恨不得叫個巫人給她看看是不是邪祟上身了

    他瞪着她,過了小半會,還是見到她滿臉興奮,隱隱浮動的怒意化爲無奈。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並且讓人端上一碗溫湯給她服下去。

    他站起身來,看着她把那碗湯喝下去,吸了口氣。

    “我去見父親。”

    這個遊戲半夏並不怎麼感興趣,不過實在是沒什麼好打發時間的,那些竹簡笨重不說,一卷竹簡上的內容不多,她努力學楚文和大篆的效果已經出來了,一卷竹簡她一下就看完了,一卷竹簡少說都有將近五六斤,拿在手裏真的考驗臂力。

    投壺還算是比較輕鬆的了。

    她丟了一把的箭矢,命中率一半,額頭都丟出一層汗。

    半夏體力還不錯,她擦擦額頭的汗,讓侍女過來收拾。

    侍女捧來早已經準備好了的甘漿等物,半夏看了擺擺手,讓她們準備好飲用的涼水就行了。

    甘漿她喝過,甜甜的。但就是甜她怕蛀牙,只願意喝水,不願意喝這種甜滋滋的東西。

    她坐下來,兩旁的侍女手持便面給她扇風。

    跪坐在面前的侍女聽到外面有動靜,出去了一會,回來小聲道,“蘇己過了今日就好了。國君的靈柩已經從郢都出去了。明日就一切如常了。”

    今日先王的靈柩出了郢都,明日那些禁令就可以不用管了。喜歡做甚麼就做甚麼。

    “啊,是嗎”半夏聽侍女說,輕輕呼了一口氣。

    她這段時間哪裏都不敢去,甚至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她連門都沒出過,生怕一不小心在這個節骨眼上闖禍。

    屈氏父子對她頗爲照顧,但她還是個外人。

    這點她知道的。

    平常沒有關係,但在特殊時候,她得有識趣。

    她在學關於楚國的事,但畢竟時間還不是很長,不可能事事都周全到。要是在楚王喪期裏頭不小心犯錯了,給人添麻煩就不好了。

    聽到喪期就要結束,半夏忍不住舒了一口氣。等到反應過來,她忍不住衝周圍的侍女不好意思的笑笑。

    “今日聽說水門那邊擁擠的很。”侍女們低頭繼續給半夏說外面的事。

    半夏左右也沒有什麼好打發時間的,聽到侍女們說新鮮事,不由得來了點精神。

    “都堵了事先不是先有人守着麼”

    這年月不興什麼交通管制,因爲除了必要的商旅來往之外,所有的道路直接被把守住了,除了公室和卿大夫之外,誰也不準通行。

    直接把主要水陸路都給佔了,還堵住了

    “聽說是運送些殉人的時候,舟只也不知道怎麼了,出水門的時候就翻了。”侍女人沒有到外面,但是消息靈通,說這些的時候,好像人就在一旁看似得。

    “一舟的棺木全都落水了。滿河面上都是,好多人都去打撈,有些封的不嚴實的,裏頭還進水沉到河底了。”

    楚國多水,甚至主要的城門也是在水路上。

    半夏沒想到侍女竟然會說這個,悚然一驚。讀書的時候,到時候學過人殉,不過書本上說的是商代的,而且書本上的和親自聽到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