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襄蹙眉。下面的年輕女子看到屈襄皺起的眉頭,越發不輕易出聲。

    “此女的來歷,還沒有弄明白。”

    屈襄頗有些意外,“連你都沒有弄清楚她的來歷麼”

    屈眳並不是嬌生慣養的貴族,貴族該學的他都學,甚至還會放下身爲卿族的身段,到士人裏。

    哪怕年紀尚且有些年少,但眼界絕非同齡人能比。

    “是。”屈眳說着忍不住看她,她站在那裏,如同初生的赤子,兩眼乾淨的,只要一望就能看到底。

    “來歷不明。”屈襄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一通,也察覺到古怪之處。

    面前女子,除去容貌肌膚之外,似乎對尊卑也並不是很在意。

    “我聽人說,你這幾日都是和她在一起”屈襄轉頭問道。

    家老只是告訴屈襄,屈眳從雲夢澤帶回一個女子,其他家臣把發現屈眳的一切,事無鉅細,都稟告給屈襄聽。

    “是。”屈眳頷首。

    屈襄笑了笑,“看來這女子對你還有恩。”

    既然是有恩之人,哪怕對方真的只是個野人,也該諸多賞賜。

    屈襄讓人把女子帶下去,並且派人教此女楚語。來歷不明,又對嫡子有救命之恩。不能一丟了之。

    半夏被兩個侍女送回之前的屋子,然後不多時送來膳食。

    端上來的是烤肉還有別的她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的肉湯,這一頓算的上豐盛。半夏在車裏被晃了很久,哪怕肚子很餓,但沒有半點胃口。

    而且端上來的烤肉是一整塊,上面被澆上了蜂蜜之類的東西,油亮油亮。旁邊擺着一把匕首,面前的是一個黃澄澄亮閃閃的類似砧板的一塊銅板子。

    這這是什麼

    她遲疑了下,伸手把手邊那塊銅板給挪到一邊,直接

    拿了匕首去割肉,周圍的侍女見狀露出驚訝的神情。半夏看了自己的手一下,不知道爲什麼她們對她的反應怎麼這麼大。

    一會兒一個侍女過來,跪在她身邊,從她手裏接過匕首,把面前的銅板給挪回來,然後在半夏驚訝的目光中,侍女把烤肉挪到上面,仔細的切成薄片。

    半夏持起放在一旁的木箸,就着切好的烤肉把碗裏的米粥喝下去。這下,屋子裏的人看她越發的詭異了。

    半夏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的不對,不過也顧不上了。

    門口的人看了一會之後回去稟報。

    屈眳躺在牀上,讓人清理傷口,說起來也奇怪,被那女子處理過的傷口,到現在癒合良好,並沒有出現流膿等加重傷勢的情況。

    聽完稟告,屈眳眉梢揚了揚,他知道此女和常人不同,可是不知道竟然會如此不同,完全不似庶人出身,卻對尊卑完全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連用餐時候,該用什麼都不知道。

    “派人教她。”屈眳道。

    家臣對他一躬身,轉身去了。

    她說不出一個不字,乖乖的跟着屈眳進屋子,此刻天色有些晚。外面的天色微微有些泛灰。在外面的時候還好說,進了屋子就有些暗。

    屈眳讓侍女捧上銅燈。

    屈眳和半夏隔着一張漆案坐定,坐下之後,屈眳不忙着考她功課,反而看了看四周。

    屋子裏頭的擺設已經完全換了一通,之前雖然她的居所也不錯,但僅僅是不錯。現在幾乎已經和他們父子差不多了。

    “這幾天住的可還曾習慣”屈眳問。

    不是要考試麼半夏心裏奇怪,不過聽他不是一開口就要考她,悄悄的鬆了口氣,她點點頭,“嗯,多謝吾子了。”

    說着,還附送一笑。

    屈眳的眼睛從她臉上的笑上挪開,伸手拿起案几上攤開的竹簡。

    他看了一眼,上面是關於楚人先妣的。這些東西都是給初學楚文的孩童看的,她學楚文,自然不可能從高深的學起,他就讓人送了這些淺顯易懂,而且人還願意看的簡牘過來。

    “蘇己把這個讀一次。”說着,屈眳把手裏的竹簡擺在她面前。

    半夏見着自己還是沒能逃脫考試,不得不垂頭喪氣。她伸手把竹簡給挪到面前,藉着一旁的燈光,開始慢慢讀。

    竹簡上的字,她認了個七八層,她遇到自己暫時不認識的字,就稍稍停頓一下,直接跳了過去。

    一口氣讀完,她擡頭看屈眳。

    屈眳一副少年模樣,卻是個要求嚴格的老師,他指出她幾個不認識的字,“怎麼還不會”

    聽他的口氣,她似乎應該在這段時間內把這些簡牘全部都看明白,半夏氣道,“我已經很好了,就連師傅都說我學的快呢。”

    “師傅是那你和小兒相比吧”屈眳嗤之以鼻,他敲了敲竹簡,“又不是真正幾歲的小兒,學的快是應當的,師傅誇獎幾句,還當真了。”

    半夏被屈眳說的急了,就要反駁,可話語到了嘴邊,對上屈眳的臉,她又不得不坐回去。

    屈眳擡手,把袖子一收。指着簡牘上她剛纔沒能讀出來的字,嘴脣裏吐出一個音節。然後兩眼盯着半夏。

    半夏會意,心不甘情不願的跟着他複述。

    她聲音軟軟的,半點攻擊性也沒有,乖乖的。

    屈眳聽着她乖乖軟軟的嗓音,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坐在那兒,燈光將她的脖頸和肩膀那兒拉出一道柔和的線條。

    他不由得多看了會,她擡眼看他,他就垂下眼,目光和她錯開。

    “會寫嗎”

    “會。”半夏遲疑了下,點頭。

    不管是楚文還是中原的大篆,這兩個在她看來根本就是一通鬼畫符,但不學的話,做個睜眼瞎並非她所願。因此花了大力氣在上面,幸好以前也學過書法,字也勉強能看。

    屈眳點頭表示知道,隨後令人取來布帛和筆墨,讓她寫給自己看看。

    半夏見他竟然是來真格的,也起了好勝的心思,端正坐在那兒,開始寫給他看。

    她一絲不苟,沉下心來寫字。屈眳坐在那裏,見她滿臉認真,不由得有些出神。

    半夏一張臉,生的和此刻要求的女子端莊長相不太一樣。時人認爲女子端莊最好,面廣額圓,是爲富貴之相。

    她臉天生就生的小巧,也就比女人一隻巴掌大點,五官精緻。在旁人看來,一眼之下,也是讓人怦然心動的美人。

    屈眳看她垂眼寫字,她應該是以前就學過,握筆提腕可見架勢。纖細的身形在燭火下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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