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女子開口還是說的古怪的腔調,落入耳裏竟是一句也聽不懂。

    屈眳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緊了點,那女子喫不住他的力道,低低痛叫。她很生氣,此女容貌很美,五官精緻,尤其一雙眼睛,生的大而圓。此刻那雙眼睛裏滿滿都是怒氣,似乎是發怒了的文狸,只要他鬆手,她就會狠狠衝上來,咬他一口。

    見是問不出什麼了,屈眳乾淨利落的鬆手。

    那女子落地,痛叫一聲。

    家臣們在一旁看那個女子落地,有些於心不忍,“少主,此女子應該和那些刺客沒有關係。”

    屈眳嗯了一聲,“我知道。”

    如果有關係的話,也不會壞了刺客的好事。不過此女突然從水裏冒出來,實在是太過古怪。

    “看好她。不要讓她跑了。”

    屈眳說完掉頭就走。

    他身上的衣裳半乾,之前在篝火坐了一會,溼透了的衣裳勉強被烤的稍幹,若不是爲了見這女子,恐怕他此刻早已經把身上的衣裳全都脫下來烘乾。

    半夏躺在地上,看着少年離去的背影磨牙。

    她不知道自己到哪裏來了,這裏的人穿着比歷史劇裏頭還要復古的衣服,說着一口完全聽不懂的話。

    而且那個人

    剛纔捏着自己下巴的男孩,生的濃眉大眼,看上去十五六歲,眉眼輪廓裏是青澀的俊朗俊秀。

    生的人模狗樣,竟然把她捆成了糉子

    半夏滾落在地,她掙扎了兩下,但是好幾下都沒有掙脫開,她也不做無用的掙扎,乾脆停了下來。

    她懼怕的仰頭看了一眼那兩個負責看守自己的大漢,那兩個男人生的不是很高,衣着和那個少年相似,他們的腰間都佩戴了一把劍。

    現代刀劍屬於管制刀具,沒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帶在身上。半夏恐慌起來,她掉到河裏又被人撈起來的這段時間裏,到底到哪裏了

    她躺在地上,看着湛藍的天空,眉心忍不住皺了皺。

    “後日還會是晴日。”她開口之後,感覺四周的氣氛稍稍有些沉了些。

    婢女對她行禮之後,退了出去。

    婢女一走,準備好了的朝食被兩個侍女捧了上來。半夏看了一眼陶鼎裏頭的肉湯還有一旁早已經熬煮好了的粥羹。

    此刻只有貴族纔有資格喫肉,平民庶人沒有喫肉的資格,就算有,也只是平時打獵打打牙祭

    ,要想喫多點肉,除非自己能活到六七十歲。

    階級尊卑的嚴格劃分,處處可見。但屈氏對她的待遇很不錯了。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經全亮了,陽光照得人心慌慌的。

    半夏胡亂把早飯吃了,而後貼牆站着。

    飯後貼牆站着是她的一種保持身材的習慣,不管在哪兒,她都保持着,哪怕到這裏她都沒能改掉。

    她站在屋檐下頭,後背貼牆。站了好會,稍作休息和洗漱,她就去練舞。

    半夏經常去,那邊的女胥見讓她回去是沒可能了,乾脆她做什麼都不攔着了。

    半夏看女胥新排練的舞蹈,她看了好會,然後和舞伎們一塊跳了會。舞伎們已經習慣了她每日過來,只是礙於身份的天壤之別,每次過來,她們都不敢和她說一句話。

    “蘇己。”半夏跳完,伸手結果侍女遞來的帕子擦汗。聽到身後有舞伎低低的聲音。

    她回頭過去,見着一個舞伎低着頭,兩手不安的攪在一塊。半夏立刻笑了,“有事”

    舞伎立刻跪伏在地,半夏最見不得別人給她行如此大禮。別人都以爲她是貴族,但她自己知道不是。受不得這麼大的禮。幸好對此她已經有自己的一套應對。

    半夏沉聲道,“起來說話。”

    舞伎怯怯擡頭,她站起來,保持着恭敬的姿態。

    “婢子斗膽,”舞伎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只是說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顫抖,“甚麼時候鬼神才能平息憤怒,下雨呢”

    半夏愣了一下,屈氏宮邸這麼大,人多眼雜。她會上通鬼神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平常下頭的人拿着敬畏的眼神看她,不敢在她面前胡亂說話。

    現在正值乾旱,哪怕是貴族宮邸裏也人心浮動,這個舞伎見半夏這段日子和衆人和平相處,從來沒有因爲她們卑賤的身份,就輕視她們。所以鼓起勇氣,問這個問題。

    女胥勃然變色,蘇己能通鬼神,她也知道。能通鬼神之人,身份超然,哪裏容的下身份低微她怒喝,“放肆此事也是你能問的”

    說着又對半夏道,“蘇己莫生氣,待會婢子一定狠狠懲戒這個冒犯蘇己的賤婢”

    半夏搖搖頭,示意女胥不要,而後看向站在那兒瑟瑟發抖的舞伎,“無事,這兩三天應該還是晴日。”

    她說完,對女胥道,“她也是無心,算了。”

    女胥就沒見過這麼好脾氣的貴女,早知道這位蘇己性情好,不輕易責難人,但親眼看到她對人能寬容到什麼地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喫驚。

    可是越是好性子,女胥越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這位是和鬼神溝通之人,哪怕不和那些巫人一樣高傲,可是若是對她不敬,恐怕也會被鬼神記住。

    “你跳舞的樣子很漂亮。”半夏道,她笑看女胥,“吾子果然會調教人。”

    女胥不知爲何半夏會說那個膽大包天的舞伎舞技好,不過擺明不想讓她處罰此女。這麼能行,冒犯蘇己,要是什麼都不罰,難保以後不會有人膽大妄爲。

    “”女胥不說話,只是對她一拜。

    半夏說出幾日都不會下雨之後,氣氛有些凝滯,半夏和女胥商討了一下有幾個動作該怎麼改。

    她是專業出身,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學舞蹈,到現在已經有十四年了,不敢說很出衆,這行裏比她時間長,專業技能過硬的多了去。但堅持到現在,多少都有自己的心得和見解。

    楚國舞蹈講究靈動纖細,不過多少還是帶着點祭祀風,她改了下,和女胥說了一會。她今天興致不是很好,和女胥說完之後,就回去了。

    侍女們把她迎接入室內,給她更衣擦身,把汗溼了的內袍換成簇新的細麻袍子。

    半夏想起之前舞伎戰戰兢兢的臉,那話問出口,耗費了那舞伎的全部勇氣,她覺得甚至說不定她還做好了被她處死的準備。

    她看了一眼侍女,這羣侍女今天也跟着她去了,她隨口提了兩句。

    侍女笑了,“可能是擔心父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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