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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帝掩在袍下的手指握成拳, 復又緩緩鬆開,他反倒有些氣笑了:“顧長卿, 朕已很久沒見過你這般膽大之人。不過這般又能如何。宸妃是朕的嬪妃,會一直生活在這宮中。反倒丞相,素來目中無人, 爲何對宸妃如此關心”

    顧長卿擡眸看他, 脣畔亦露出一絲淡笑:“陛下, 想必您亦不希望自己所珍視的東西, 落到旁人眼裏, 不過只是一介替代之物罷了。”

    之前他也是不信的,只信宮裏麪人心涼薄。

    可是總會遇到的,存在一種禁忌,引得你忍不住去珍視。就像是心裏落下一顆舍利子, 機緣巧合, 就自此牢牢禁錮在其中了。

    昭帝漸漸斂起笑容, “這是朕的家事。丞相你又如何清楚,朕並非真心相待, 而只是當做替身。或是你從一開始, 便揣測錯了。”

    顧長卿緊繃着脣, 微微笑了笑, 眼瞼垂下, 沒有再說什麼了。

    周遭的雪光映在那張清雋的面容上, 有一種溫和的蒼白, 莫名讓人安寧下來。

    “陛下的意思臣自然明白, 只是不知,陛下可明白了臣的意思”他背過身去,溫和的道了句,“娘娘是臣的恩人,若她不喜歡,臣便不會放任陛下如此。”

    說完便提腳離去,只留給昭帝一道頎長的背影。

    內侍們都被這種犯上的臣子嚇得差點跪下,即使丞相大人權傾天下,甚至凌駕在天家之上,也不該如此對陛下說罷。

    顧長卿有很多辦法報答他的恩人,不至於牽腸掛肚,他不過是在找個藉口罷了。

    但顧長卿說的卻是錯的,即使曾經接納她是因爲別人,也不代表,他如今還沒有在宸妃身上看到獨屬於她一人的、他想要保住的影子。

    他原來也以爲他只喜歡楚王妃,現在才發現 ,絡雲未必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昭帝闔上了眼簾。

    而與此同時,顧長卿前腳剛走,宣室殿的賞賜便到了昭陽殿。

    是一柄掐絲銀鎏金蝴蝶花卉簪子。

    姜念念對這柄簪子很是熟悉,因爲在原著裏面,這柄簪子有過描寫,原本是昭帝對原主姜宸妃的恩寵。

    那時宸妃還沒有失寵,仍舊是後宮中萬千寵愛的所在。

    不管出席什麼活動,原主都要佩上這根鎏金簪,襯得小姑娘原本嬌怯的臉龐添了一分氣度,竟是灼灼耀耀,美得驚人。

    現在時間線有所改變,居然陰差陽錯流入了她的手裏面。

    姜氏盛寵,自入宮起所有的喫穿用度的要求便是最精緻,即使是尋常用的一根髮簪,亦是長安城最頂級的材質打造。

    不過說起來,原主真心愛戀昭帝,他是她的少年慕艾,一生所求。但昭帝送這根簪子時,對姜宸妃又有多少真心呢

    或者是他的白月光也喜歡這樣的裝扮,所以男主纔會送這個過來。:3

    想到這裏,姜念念一顆心又慢慢的沉了下去。

    貞寧卻對這禮物愛不釋手,還一面笑着道:“娘娘真是好福氣宮裏有些人才說娘娘失寵了,陛下就送了這樣珍貴的禮物,這下子要狠狠的打他們的臉了”

    姜念念卻淡淡的說:“將東西包起來收好罷,以後不必再拿出來了。”

    貞寧臉色一變,有些遲疑:“娘娘爲何不時常簪着,好讓她們知道,陛下明明是最心疼娘娘您的。”

    姜念念颳了一下她的鼻尖,笑了笑說:“這種話不要再亂說了,因爲我現在都已經不喜歡了呀。”

    貞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還是想不明白,她們家娘娘最近怎麼變化這麼大,難道真的不喜歡陛下了他可是後宮這麼多娘娘都傾慕的陛下啊。

    姜念念嘴脣輕抿,卻沒再解釋什麼了。

    感情是最難解的,她也沒有經歷過,本來就理解不了。原主雖看重地位和尊榮,但和這些東西相比,她卻最喜歡男主。

    在繼承了原主的這具身體以後,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原主內裏深處的哀傷。

    賢明的君主縱容寵愛一個嬌縱的小姑娘,這看似是多麼美好的童話,然而事實卻未必這樣。一句替身,就足以粉碎原主所有的幻想。

    在接下來的數月,姜念念都安靜的待在昭陽殿中,基本就不見什麼人,日子倒也過得愜意。

    她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就是病了,還懂得收買了太醫署的方太醫,許久都沒有見客。

    但外面的事情姜念念也是聽說了的。

    數月以前,陛下撤了金吾衛與城防司統領的官職,只爲壓制權傾朝野的丞相府。

    而令人意外的是,顧長卿竟連一絲反抗都無,反倒抱病在府邸,連大朝會都很少露面。

    丞相或是在以退爲進。

    正如他所料,新統領很快就會發現,不僅金吾衛中不服者衆,朝廷許多寒門官員都對換血的官宦嗤之以鼻。而京都中,難民的人數只增不減,亟待金吾衛出力維護。

    好在昭帝政治清明,勤勉爲政,素有賢君之名,平復了不少怨懟。

    戚侯總算是看明白了,縱然昭帝賢明,然而君臣對立,只會勞民傷財。顧長卿一身病骨卻是能臣,若是丞相還在,一切必定事半功倍。

    更何況,在這水患連綿的關口。

    最後還是戚侯三顧丞相府,才親自將顧丞相請了出來。

    丞相重新復位,竟比從前更得人心。

    然而他第一件事便處置了一批逆臣,一時間人人聞之變色,朝堂上無不自危。

    這一日晌午的時候,貞寧跑進來,將櫻桃在桌上放下才道:“娘娘您快點準備,丞相大人來了朝這邊來了”

    姜念念正茫然的躺在塌上看書,聽到這句話後,心裏猛然的跳了一下。

    “他難道已經出來了”她掀起簾子一角,朝外頭瞧了瞧。

    貞寧找出一件藕荷色的外袍,“丞相原本是來見頌貴妃娘娘的,又聽聞娘娘你病了好幾月都不見人,才順道過來求見。”

    “如果已經進來了,你讓他在園子裏等我罷。”姜念念叮囑。

    在原著裏面顧長卿是如何處置那些反對的朝臣,雖然只是一筆帶過,但姜念念還是能腦補出腥風血雨的幾萬字來。

    他的手腕涼薄,卻永遠藏在病弱溫和的皮囊下,故而對人會有欺騙性。

    再面對這樣一個大佬,她心裏面都有點緊張。

    如今的時節,早已是春深,草木葳蕤,零零碎碎的,悉數點染着春光。

    沿着青石板路走過去,只能看見顧長卿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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