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諶原本有很多學校的所見所聞想和莊弘笙分享, 但是等他從母親那裏說完話出來,正準備去書房找莊弘笙, 管家海叔就說大少爺和老爺在書房談事情。

    他的眼神瞬時黯淡了一下, 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並沒有人能發現。

    接着他笑着點了點頭說:“好,等哥哥說完話我再去。”

    海叔和藹的看着莊諶說:“少爺進去的時候吩咐過,可能要談很晚,不如明天二少再和老爺聊”語氣關懷, 在他眼裏, 這倆孩子都是他看着長大的。

    莊諶聞言點點頭,臉上仍舊帶着笑容,沒說什麼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躺在牀上,其實這裏並不是他的家, 他和母親住在同一小區的另外一套房子裏。

    和這個一樣大, 但是很空, 除了兩個傭人,就只有他和媽媽住。

    因爲那個女人出了事,母親才又住了回來,因爲她擔心父親。

    原以爲住回來就可以和父親多多接觸,但好像還是有所不同的。

    那個人可以自由的和父親在一起, 想聊什麼聊什麼, 聊多久都沒有問題。

    而他只能等待, 等他不想聊了, 聊完了, 自己才能走過去和他說幾句話。

    他多想告訴他,我也是你的兒子。

    我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和你說,有很多的故事要和你分享。

    可是我不能。

    我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沒關係,他還有時間,總有機會站在他的身邊,告訴他,他不比莊謹差,他也可以很優秀,可以讓你很驕傲。

    這一夜,莊諶輾轉反側很久才睡下,懷着憤懣和不甘。

    而和莊弘笙聊完事情的莊謹從書房出來,看到海叔,終於把感覺缺了點什麼的疑惑問了出來。

    “南了怎麼一下午,到現在也沒有見到它”

    海叔因爲莊諶回來的緣故,一下午都在張羅,忙得腳不沾地,不是莊謹問起來,他都還沒想到這茬。

    猶疑不確定地說:“大概是家裏來了陌生人,它躲起來了沒準明天就跑出來了,它那麼粘你。”

    “它這幾天都經常會出去嗎”

    “是啊,不過每次都很快就回來了,有時候看到它在樹上跑來跑去的,像是去找朋友玩了。”

    “嗯。”莊謹問完,知道它這段時間也都經常出去後,暫時放下了一顆心,或許是他太在意了,沒準明天就回來了。

    正如海叔說的,它那麼粘他。

    它的確是很粘他的。

    現在晚上睡覺都會主動鑽進他的懷裏,在他做噩夢的時候還會去蹭他,彷彿知道他心裏痛苦,想要撫慰他的痛。

    他甚至能從它的眼睛裏看到柔軟,溫柔,同時那雙眼睛又那麼的清澈,像沙漠旅人終於找到了甘泉。

    上一世他沒有撿到這樣的一隻貓,那些出院後的日子,回想起來都是黑暗的痛苦的壓抑的,但現在,有了它的陪伴,彷彿與從前越來越不同,心境也不同。

    不知道該感謝的是老天又給了他重新來過的機會,還是該感謝這個柔軟的小東西給予的陪伴。

    都有吧。

    感謝一切。

    上一世對身邊的親人完全沒有防備,根本沒有想過母親和他的意外其實是有預謀的,更想不到一起長大的表弟會是自己的弟弟,他常常嫉妒他,而他一無所覺。

    在莊諶沒有告訴他一切的時候,他常常自責,如果當時母親沒有擋在他身前,或許活下來的就是母親,而不是他。

    是他害了母親。

    結果,莊諶告訴他,車禍其實是他買通了司機,故意而爲的意外。

    莊諶說:“有錢真好,錢可以讓人瘋狂。”

    也是在那一刻他徹底的釋然了,因爲錯的不是他,該責備的人也不是他,而是莊諶。

    只是上一世知道的太晚,沒有機會反擊就死了。

    從前幸福的一家三口被莊諶親自摧毀。

    他厭惡莊弘蘭這個藏得極深的女人。

    他鄙夷看不起得不到父愛就痛下殺手的莊諶。

    這對母子簡直是狼心狗肺。

    當年爺爺奶奶看她可憐將10歲的她接到莊家生活,改了名,便是莊家的大小姐,過着尋常人過不上的優渥生活。

    然而她是怎麼回報的

     

    成年後喜歡上了父親,那個時候父親已經和母親相戀多年,而後順其自然的結婚。

    她藏下心事獲得了母親的信任,結果她利用這份信任背叛了姐妹情誼,還窺覬她的男人,甚至卑鄙無恥的將這一切都掩蓋了下來。

    懷孕生子,絕不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氣得爺爺奶奶好幾次想到她就忍不住嘆氣,甚至難過。

    他是不是該慶幸不論當年爺爺奶奶如何逼問她都沒說出來畢竟這種醜事,說出來,兩位老人哪裏承受得住。

    母親又如何承受得住

    翌日,莊諶早早起牀,他知道莊弘笙有晨練的習慣,但當他去莊弘笙的臥室外面等待的時候,看到了上來拿東西的傭人。

    傭人看到他說:“二少爺,老爺已經帶着大少出去了,走了有10分鐘了。”

    “出去了”他不是坐着輪椅嗎怎麼和父親出去

    “對啊,老爺說推着大少去山上吹吹風,就和大少出門了。”

    他們住的地方是在半山腰,往上走就是山頂,風景很好,這塊別墅區的人如果想要出去晨練,大多數都是往山上跑,上山的路並不陡,修的很好,不論是散步或者晨練,夜跑,都是住戶們的好去處。

    一連兩次都撲了個空讓莊諶心裏說不出的憋悶,還有濃濃的沮喪。

    然而還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他,他剛下樓,還沒走出花園,就看到坐在花園喝茶的母親。

    莊弘蘭看到一身運動裝的兒子,招招手讓他走過來。

    等莊諶走來後,莊弘蘭說:“你舅舅和哥哥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過兩天我們就搬回去。”

    “搬回去”莊諶驚訝脫口而出。

    莊弘蘭一直很後悔將當年的事情告訴兒子,但那段時間這孩子處於青春叛逆期,對於想要知道父親是誰十分堅持,已經到了想離家出走的階段,她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從未想過結婚或者與別人再生一個,莊諶是她的全部,她不想看到他有一點點的傷害,哪裏會讓他真的離家出走,幾經斟酌,最終在他16歲的時候,告訴了他,他的父親是誰。

    雖然這裏面有很多不堪的事情,可她從不後悔這麼做。

    也很感謝老天讓她順利懷上這個孩子,他是她的全部。

    她深愛着孩子的父親,原本以爲此生沒有機會,但好歹有一點血脈讓他們彼此建立起聯繫。

    但現在她的嫂子,同時也是她的好友出了車禍,她愛着的男人成了單身,讓她頗有些蠢蠢欲動。

    然而在這幾個月的觀察裏,她已經可以肯定,就算她離開了,她也沒有機會進入到他的生活,他仍然愛着那個女人。

    就像自己深愛着他一樣,他也愛着那個離去的女人。

    “對,搬回去,他們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以後會越來越好,我們還住在這裏幹什麼”莊弘蘭到現在還不知道兒子的所作所爲,但她知道,兒子一直很在意莊弘笙對他的評價,也很在意他在莊弘笙心裏的印象。

    可是,她並不打算告訴莊弘笙關於莊諶的事情,她不想莊弘笙厭惡她,然後遠離她。

    就這樣,當一個妹妹就好,還可以時時見到他。

    以親人的身份靠近他。

    莊弘蘭是自私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所以她知道兒子會因爲沒有父愛,甚至看着莊謹莊弘笙面前而痛苦,但她也不想因爲兒子波及到自己。

    她小心翼翼的留在哥哥的身邊,努力了這麼久,絕對不能被破壞了。

    所以對於兒子的渴求,她視若無睹,只顧自己在莊弘笙面前是不是最美好的一面。

    “媽,我們就留在這裏不好嗎這樣人多一點也熱鬧一些。”莊諶神情不悅,提出自己的想法。

    莊弘蘭掃一眼莊諶說:“你要想留下來就留,我不會住這裏。”反正白天還會在公司裏見到哥哥。

    如果媽媽回到自己的家,他留下來也有些牽強,可是不留下來,和父親相處的機會就更少了。

    “那我再住幾天。”莊諶這樣回答。

    莊弘蘭端起清茶喝了一口說:“看着他們,你不覺得難受嗎爲什麼要自虐”她的語氣有些涼薄。

    莊諶一直覺得母親是個很怪的人,有時候他覺得她很愛他,可是有時候他又覺得,她更愛的人是自己。

    就像現在,明明知道他很難受,還要說這樣的話刺激他。

    莊諶蹙起眉頭說:“舅舅愛他,但也愛着我。”

    莊弘蘭輕輕搖搖頭,看向山頂的方向說:“不一樣的。”真是個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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