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半的俏俏眼裏包着淚坐在牀上, 兩隻小手緊緊握住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鄭之南的手。

    “爸爸”

    此時隱隱約約從堂屋傳來討論的聲音。

    “之南要是出了事,就把俏俏送人吧。”在青霖鎮如果說把孩子送人, 就不僅僅是送, 基本上都是賣掉, 賣給不能生育或者說想有個女兒的家庭,只是說的好聽的叫送,然後對方給所謂的紅包,少則一兩萬, 多則五六萬, 這是女孩的價格。

    一歲半的俏俏還很小,並不懂什麼送人不送人,她只知道爸爸一直在睡覺,奶奶喂東西也喂不進去幾口, 她很害怕。

    說話的人是鄭之南的父親鄭大福, 母親劉銀雪坐在抽着煙的鄭大福旁邊, 沒多說什麼,家裏的大事兒從來輪不到她來決定,掙錢的人是鄭大福,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會去改變, 她此時的沉默就是認同, 這種事兒她從小就見多了, 小時候她也差點就被送掉, 因爲女孩多了, 後來家裏決定把她小妹送人,她大了可以幫家裏幹活,小妹還小,喫喝都要錢,還得有個人看着,麻煩,送走小妹後,她媽生了個弟弟。

    鄭之南是家裏唯一的孩子,他要是病倒了,多了俏俏這張嘴,就得多花一分錢。

    當初兒子把這個孫女抱回來的時候,他們就主張趁孩子還小,給她送個好人家,還能有點額外的收入,往後給兒子相媳婦對方也不會嫌棄兒子有個拖油瓶。

    只是兒子強烈抗拒,他們想着以後這個家還是兒子的,就沒有繼續提這事兒,但現在兒子出了意外,能不能挺過來還是個問題,俏俏自然由他們兩個做主,想送人就送人。

    鄭大福說完又道:“我過兩天讓葛大嫂幫忙問一問,看看十里八村有哪家想養個女兒的”

    鄭之南就是這個時候醒來的,他眼睛還沒睜開,伸出手將俏俏拉在懷裏對外面的鄭大福說:“我不同意。”語氣雖然虛弱卻透着不容置疑和冰冷。

    劉銀雪聽到鄭之南的聲音,立即驚喜的放下手中的東西擦着手走進內屋,一邊給鄭之南倒水一邊說:“你可算醒了,再不醒媽都不知道怎麼辦了”一句不再提送走俏俏的事兒。

    俏俏看到鄭之南睜開眼,小小的胳膊主動抱住鄭之南,靠在他懷裏。

    雖然她有爺爺奶奶和爸爸,但是爺爺奶奶都不喜歡她,對她不怎麼理會,只有爸爸喜歡她,所以她也喜歡爸爸。

    小孩子還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代表着什麼,但她能敏感的察覺出來誰對她是和顏悅色,誰對她是冷若冰霜。

    鄭之南這具身體是被蛇咬了,在地裏澆水,咬到後,還好老鄉發現了不對,直接給扛回來了,後來送到醫院打了血清之類的東西,本來應該休息一下就醒來了,但是鄭之南兩天都沒睜開眼,喂東西也喂不進去,好多人都說怕是不行了,醫生也沒轍,後來夫妻倆就把鄭之南給弄了回來,也是傷心的不行,但他們的傷心更多的是好不容易培養出來一個大學生,錢沒掙來多少就算了,都還沒有好好享享兒子的福,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然後纔是養育他這些年的感情,難受也難受,但比起失去的利益,他們更難受。

    鄭之南來之前看過資料了。

    他不是鄭家夫婦的親兒子,鄭大福不能生育,他是從中介人那裏買來的,爲了買他,鄭大福可是花了大錢啊,借錢湊夠五萬多,在80年代,可不是小數目。

    不過原主是不知道的,他因爲拿到了人設信息才知道這事兒,估計後面原主的身世也是個重要的伏筆。

    目前這些隱藏人物的人設他是沒有的,所以對於鄭之南真正的身世他不瞭解。

    而且看似是中介人,這應該只是個好聽的說法。

    其實,他就是被人販子拐來的吧

    至於鄭家夫婦知不知道他是拐來的還是親生父母賣了他這事兒,他也無從得知,但不管怎麼樣,買賣孩子在他眼裏都是垃圾。

    但可悲事情是,高知家庭可以去福利院領養,像這種農村更多的普遍方式就是私下裏買賣孩子。

    誰家的孩子不想要,就通過中介人介紹給想要孩子卻生不了的家庭。

    不需要走任何程序,政府不會去管,也沒有人會去在意,太普遍是一個,太多人蔘與到裏面也是一個。

    鄉風如此,法不責衆。

    鄭之南的確口渴了,也知道因爲他是個男孩,鄭家夫妻再不喜歡俏俏,也不會對他真的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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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畢竟是唯一的兒子,鄭家未來的頂樑柱。

    頂多對他不去發揮自己的本領在外面賺大錢反倒回來做苦工有些怨言。

    原主是爲了逃避某個人而選擇窩在鄉野裏,這讓他覺得安逸,也沒有那麼痛苦。

    但重生後的他將重新開始,揚帆起航,帶着俏俏離開這個地方,發揮原主的所學,開始奮鬥。

    不過,先要穩住鄭家夫婦,還要順利把俏俏也帶走。

    免得他不在家,這倆夫妻自作主張把俏俏給送走了。

    看到鄭之南似乎有了精氣神,劉銀雪眉間的愁緒消失,風風火火的去給他熱飯炒菜餾饅頭。

    鄭大福把煙滅了後走進來,看鄭之南的確臉色比之前紅潤了,對俏俏說:“爸爸要休息,你出去玩,爺爺和爸爸說話。”

    俏俏雖然才一歲半,話都說不利索但還是明白鄭大福的意思,慢慢自己從鄭之南的懷裏坐起來,順着牀沿趴下來,鄭大福看她下牀費勁兒,隨手提了一下,讓她順利站在地上。

    俏俏一搖一擺往外走,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家裏的狗湊到俏俏身邊,用舌頭舔她的手,俏俏拍了它一下,不要它亂舔,狗沒有繼續舔後乖乖窩在了俏俏旁邊。

    狗幾乎和俏俏一起長大,俏俏被抱回來的時候,它也剛被劉銀雪從鄉下抱回來。

    狗是劉銀雪弟弟家的母狗下的,一窩六個,送了四個出去,其中一個就送給了劉銀雪。

    養狗沒別的,就是看家護院。

    基本上這種土狗,家裏喫什麼,剩下的就是它喫的。

    在他們眼裏,城裏人養狗是玩,他們纔沒那麼心情花錢養狗把狗供起來,他們養狗就一個目的,守家,有賊什麼的知道叫就行。

    大概是因爲同時出現在鄭家,狗狗很喜歡追着俏俏屁股後面玩,也比較聽她的話,雖然她還不怎麼會說話,但一個手勢,一個咿呀,狗狗就能明白意思。

    過了十來分鐘,劉銀雪把飯菜饅頭都弄好了,一臉笑意的端到了鄭之南的面前。

    鄭之南也的確覺得餓了。

    鄭大福其實沒跟他說什麼,就是讓他好好養身體,身體很重要什麼的,然後就是這段時間不用去地裏幹活了,他已經請了人幫忙弄,讓他安心。

    鄭大福看兒子要喫飯了,就沒繼續唸叨,說了句你先喫吧,就和劉銀雪一前一後出去了。

    劉銀雪去收拾廚房,鄭大福去叫醫生過來給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鄭之南喫東西的時候,俏俏又偷偷來到了鄭之南的門外。

    鄭之南看到她的小腦袋,招招手讓她走過來,然後伸出手把他撈在牀上。

    他看到俏俏拿眼偷偷看桌子上的饅頭和菜,菜是隨便炒的,五花肉和蘿蔔絲,因爲是用葷油炒的,聞着很香。

    鄭之南夾了塊肉說:“你也餓了”

    俏俏跪坐在在牀上,小手放在小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肉點了點頭。

    這兩天鄭之南生病,沒有人喂她,她喫的慢了點,劉銀雪就等得不耐煩會把碗筷都收走,菜也撤桌,小孩子本來就喫的少,消化快,不加餐就會餓肚子,但在農村這種地方是沒有輔食這種說法的,除了還要喝奶的,能喫飯的就一頓三餐,所以她早就餓了,就算不給她喫肉,光喫饅頭,她也覺得香。

    鄭之南問完,俏俏點了點頭。

    鄭之南把肉夾到俏俏的小嘴裏,然後掰了一小塊饅頭給她,俏俏喫口肉就立即咬了一口饅頭,肉香混合着饅頭的香味,好喫的她都快把舌頭咬掉了。

    就這樣,鄭之南喫一口菜,就給俏俏架一口,喝着稀飯,父女倆很快就把東西都喫乾淨了。

    鄭之南擔心俏俏圍在這裏會被劉銀雪罵,看她喫飽了就把她放到地上,讓她去院子裏玩。

    這麼小的娃還不會幹活,除了讓她去玩,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

    劉銀雪不待見俏俏,鄭之南也不會讓俏俏去她面前討嫌。

    俏俏依言去了院子,沒過多久鄭大福騎着摩托車把門診裏醫生帶來了。

    醫生看過後說鄭之南沒什麼大問題了,好好休息幾天就能痊癒,開了點解毒消炎的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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