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痛苦了”

    洛娜擦拭掉臉上的眼淚,擡起頭望向站在她身邊的陸小姐。

    “沅君,你能不能爲我出這口氣尋到那女學生與她講講道理,不要搶我的泉明。”

    “我能爲你出氣。”

    陸沅君扶起蹲在地上的洛娜,看到她眼中燃起希望之火,然而下一句便被好友澆熄。

    “可你要知道,我們華夏有句古語,治標不治本”

    陸小姐頓了頓繼續,潑起了冷水。

    “女學生是標,季泉明是本。治標不治本,病是要復發的。”

    洛娜眼中的淚被風一吹,幹掉了大半,靜靜地聽着陸沅君低語。

    “就算我真的幫你勸退了一個女學生,日後還會有兩個,三個,數不清的女學生介入你們夫妻之間。”

    陸沅君把這件事掰開來給洛娜分析。

    “所以呢沅君你有什麼建議”

    洛娜這會兒冷靜下來,覺着好友的話很有道理。

    陸沅君收回手,拉開了自己和洛娜的距離。

    “我當然是建議你離婚。”

    怎麼又拐到這上頭了。

    雖然大使館的使官也是這麼勸她的,可洛娜真的放不下頭髮濃密如少年的季泉明。

    金髮女子狠了狠心,避過了陸小姐的建議,繞回了不久前的那一句。

    “沅君,你能否爲我出氣”

    見洛娜對自己的建議充耳不聞,陸沅君也適時的住口。

    洛娜的人生,洛娜的婚姻,自己只能做到建議,不能替她決定。

    但也有陸沅君能做的,比如替洛娜出一口惡氣。

    “能,我現在就去。”

    陸沅君的性格,說的好聽了叫行事果決,絲毫不拖泥帶水,說的不好就是衝動。

    比如她在答應了洛娜之後,甚至沒有道別,立刻轉身。

    南春坊到處都是等客人的黃包車,陸沅君隨手叫了一位離她最近的,便跳了上去。

    “小姐去哪兒”

    黃包車師傅低着頭,目光落在石磚地上。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姐,像是戲院外頭上畫着的女人。

    他也不敢回頭詢問,只是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

    “冀大。”

    從小包裏拿出了一塊大洋,陸沅君將其扔進了洋車師傅的褡褳裏。

    銀洋有種特別的聲音,能叫人清晰的分辨出來。

    小姐寬厚,有了銀元,師傅的腿上瞬間有了力氣,跑起來嗖嗖的帶風。

    洛娜目送着陸沅君離去,手足無措的站在街頭。

    “明天出氣也行的呀,好久不見了,我們先去喝杯咖啡嘛。”

    然而搭着洋車的陸沅君早已遠去,沒有聽見好友的聲音。去冀大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一路上陸小姐在路過菜場和藥房的時候停了一下,到冀大校門口的時候,挎在手中的小包較之出發之前鼓囊不少。

    下了黃包車,陸沅君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門口的四個大字上。

    冀北大學。

    運城這個地方呢,算的上是如今華夏除了沿海幾個口岸之外,發展尤爲迅速的城。

    冀大更是數一數二,全國上下,各個省份的學生都如潮水一般往這裏涌。

    大學在如今的華夏,還沒有走入尋常百姓人家。隔着門望去,裏頭不少學生相伴。

    而若有除了學生之外模樣的人想要走進,立刻便會被門口看門的大爺攔住。

    陸沅君今日穿着一件旗袍,耳垂上掛着兩顆亮晶晶的鑽石耳墜子,看模樣,的確不像是女學生。

    但她留學歸來,肚子裏還算有些學問。

    往學校裏走的時候,看門大爺猶豫再三,還是沒有上前阻攔。

    冀大由政府撥款建造,校園裏有山有湖,地方大的很。過往學生有穿馬褂的,有穿長袍的,也有穿西裝的,口音也是不近相同。

    佈告欄裏貼着不少關於同鄉聚會,詩苑沙龍的紙張。

    陸沅君走了幾步,攔在了迎面而來一位同學前方,決定開口問路。

    “勞駕,請問季泉明教授在什麼地方”

    說來也真是巧,她攔住的這位懷裏抱着英國文學的課本

    。男學生將手中的課本揮了揮,一臉驚訝。

    “我正要去上季教授的課。”

    陸沅君撇了一眼書上的封面,英國文學,姓季的也只能教這個了。

    面上沒有顯露不屑,陸沅君後退一步,給學生讓出路來。

    “那我跟着你便好。”

    美貌女子的請求向來叫人無法拒絕,更不要說眼前這位提出的根本不是什麼無理的請求。這位被陸沅君問到的學生絲毫不介意,還給她做起了嚮導。

    “我不曾見過你。”

    若學校裏有這樣的女生,他是不會不知曉的。

    陸沅君笑了笑,沒有回答,懶得回答。

    學生被她的笑容暈了眼,也不管陸沅君是否回答了他的問題,一邊往教學樓走,一邊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這間小教室,就是季教授上課的地方。”

    領着陸沅君走進了一間教室,裏頭稀稀拉拉的坐了十來個學生。

    陸沅君進門之前看的清清楚楚,旁邊的教室足足有這間兩倍還大,講臺上雖然不見教授,底下可是座無虛席。

    察覺到了陸沅君的疑惑,領路的學生選了一個略靠後的位子,將書放在了桌上,給她解釋起來。

    “這是我們冀大的特色,學生選老師。”

    “哦”

    陸沅君總算提起了興致。

    “季教授吧,肚子裏的確有些真東西,可他倒不出來,天天上課光說俏皮話了。”

    彷彿是衆人周知的一般,這位學生甚至沒有壓低聲音。

    “那他講的不好,來聽課的人自然就少。”

    探出半邊身子,學生往外頭一指。

    “真正想做學問的,都去那邊的教室,大力教授講的才叫精彩呢。”

    即便他不愛學習,依舊不能否認,那邊大教室裏坐着的纔是好教授。

    陸沅君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恰好一位虎背熊腰的男性走入了她的視野之中。

    男人三十歲上下,留着絡腮鬍,書生的長衫配着一雙不倫不類的皮鞋,怎麼看怎麼彆扭。

    大力教授十分警覺,察覺到有人看他,猛的回頭瞪了一眼。

    不曾想看他的人是個嬌俏的小姐,皺了皺眉頭轉身繼續往教室裏走。

    不似帶路的學生,見着陸沅君貌美便大獻殷勤,這位大力教授甚至沒有多看陸沅君一眼。

    只見他一進門,站在講臺上,右手握了拳頭重重的的拍在了桌子上,大喝一聲。

    “上週不及格的,上來。”

    一個學生灰溜溜的從學生之中走出,縮着脖子上了講臺,停在了距這位大力教授幾步的地方停下。

    大力教授眉頭緊鎖,伸出食指點在這位學生的胸口:“笨蛋。”

    似還覺得不夠,大力教授改換了拳頭,一連三下敲在了學生的胸口:“笨蛋,笨蛋,笨蛋。”

    “老子教的這麼好,你竟然不及格”

    大力教授的聲音響徹走量,陸沅君這邊聽的清清楚楚。

    雖不知這位教授的真名,可也知曉爲何喚他大力了,哪裏像個教書的先生,倒像個綠林好漢。

    “大力教授就這個脾氣。”

    給陸沅君帶路的學生開口,將她的注意力從對門教室拉回來。

    “季教授快來了,你先尋個位子坐下吧。”

    說着他清出了自己旁邊的位置,衝陸沅君點頭。

    “季教授上課喜歡說俏皮話,你又是他沒見過的旁聽生,若自己坐着,定要被他調笑的。”

    這位學生也是爲了陸沅君好,季教授不大正經,就喜歡跟女學生亂搞。陸沅君模樣俊俏,被教授瞧見了,定逃不脫的。

    誰知陸沅君搖搖頭,拎着自己的小包,下了臺階。

    “我不是來聽課的。”

    季泉明那傢伙,還不配做她陸沅君的老師。

    轉身踏上了講臺,將自己的小包往桌上一放。對門的大力教授停下了罵學生的動作,偏過頭看向她這裏。

    難不成季泉明又勾搭了一個女學生女學生來找他算賬啦

    然而出乎大力教授意料之外的是,講臺上的女子淺淺一笑。

    揚首挺胸,通身一股傲氣。

    “我是來給諸位講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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