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背誦莎翁,溫文爾雅的季泉明在原地坐立不安。瞧着學生們聚精會神盯着陸小姐,還等着看自己的笑話,生怕她嘴裏蹦出什麼怪話來,心裏頭彆扭極了。
陸沅君雖與他關係稀鬆尋常,可畢竟是同城人士, 又上的一個大學。人無完人,金無足赤, 陸沅君的手上怕是抓着他不少的把柄。
不管是逛洋窯子, 還是說他學問不精, 被這間教室裏的任何一個人聽到, 他季泉明就別想在冀大立足了。
隨手把英國文學的課本丟到了地上, 季泉明推搡開攔在前頭的學生, 以及一個辦公室面對面坐着的大理教授,朝着講臺上的陸沅君,硬着頭皮衝了過去。
咱文人自古講究一個風骨,說得通俗些便是臉面, 今日他就是挨槍子兒,也得攔下陸沅君來。
陸小姐課還未開講, 被人打斷不由得生出些許怒火來。素手往桌上一摸, 拿起了那把封西雲留下給她防身的槍。
槍口對準季泉明的胸口,陸小姐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季泉明方纔還膽大包天不怕死呢, 對上槍口又有些犯怵。
季家網上數三代, 可都是讀聖賢書的文人, 膽氣稍有遜色。
“季先生”
陸小姐持槍的手極穩,一看就不是花架子。配上她嘴角那抹笑意,越發顯得遊刃有餘起來。
“怎麼不過來了”
陸沅君開口便是譏諷,絲毫不給他留有情面。
“怕我這個小女子不成”
興許是激將法起了作用,又或是底下學生們的噓聲叫季泉明狠下了心,他再次擡起腳步,朝着講臺走來。
換了一般的女子,就算季泉明是個書生,可畢竟是個男人。
女子的力氣比不過男子,也是真的,早該怕了纔對。
可陸小姐氣定神閒,面上一絲驚慌都沒有不說,反倒提起了興致。
她將槍口稍稍向下移了一寸,不再對準季先生的胸口,而是改換在了他的臍下三寸,子孫根的位置。
季泉明立刻停下了腳步,不敢再上前了。
“或許我今日不該講什麼脫髮對於夫妻間與兩國邦交的影響,而該換一樣。”
陸沅君聽着學生們的抽氣聲,將自己的嗓音擡高了幾度。
“我該講講”
陸小姐轉過頭,看向了那位斑禿的學生:“來,你上來”
那學生平日裏是個混窯子的慫包,聽到陸小姐喚他,嚇的腿都軟了。
可又不敢拒絕手中持槍的人,只能一步三晃盪的走上講臺,按着陸小姐的吩咐,擦掉了原來的板書,拿起粉筆寫上了新的課題。
“小論提不上褲腰帶的男性,對我國與世界歷史進程的正負作用。”
陸沅君的聲音清麗,有股子說不出的脆,叫人聽了還想聽。
泉明瞭。
他從未如今日一般,對這個昔日的同窗如此的厭惡過。
即便是那時在學校裏,所有人都在學習拉丁文,唯獨她在練習最拿不上臺面的美利堅英時,陸小姐那一口黏黏糊糊,缺音少節的英文,都沒讓季泉明的厭惡勝過今日。
不對,季泉明突然停住,認真的思索起了這個問題。
究竟是此刻用槍口對準他的陸沅君更討厭,還是操着一口美語的陸沅君更惱人。
身爲一個英國文學的教授,最聽不得毫無章法的美語,這還真是難住了他。
“這個論點呢,我們依舊要拿季教授來做例子。”
陸沅君似乎真的有講課的心思,句句不離自己的論點。
季泉明也在聽到她說要拿自己做例子之後,做出了決定。
是此刻的陸沅君更讓他厭煩了。
“你給我等着”
季泉明左手提着茶杯擋住了自己臍下三寸的位置,右手高高擡起,食指點向了陸沅君的面門。
“等着”
陸小姐聳聳肩,仍舊不畏懼,目送他甩袖子轉身大步離去。
“門口的同學帶上門。”
季泉明也不在了,陸沅君把槍隨手丟在了地上。
學生們嚇的要做鳥獸散,陸沅君大力拍了拍桌子。
“上課。”
教室內的學生們也就被自己的親孃嚇到過這種境地,短短的兩個字,就讓教室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的十分鐘裏,陸沅君從季泉明與洛娜的戀愛關係講起。
一段跨國姻緣,讓急於解開褲腰帶的季泉明英文水平突飛猛進。偶爾情侶間蜜裏調油,又叫他的文學素養也跟着有了大幅提升。
娶了洋人女子回國,在很大程度上,又能提升國民自信心。
同理種種
此之謂,是管不住褲腰帶男性在歷史進程中的正面作用。
“而他搞女學生,影響夫妻關係與兩國邦交不說,不但會抵消正面作用,還會影響我國男性在國際上的形象,加深刻板印象”
同時坐在學生們的位子上,還有大力教授,他若有所思的嘀咕着。
陸沅君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這邊因着陸沅君引經據典,甚爲生動的講着古今中外管不住褲腰帶的男人。
最近的還有自己未婚夫封西雲故去的父親,封老帥。
“封老帥各位知曉吧”
陸沅君嘆了口氣,繼續道:“封老帥不管在軍事方面,還是在政治方面,都頗有建樹,唯獨,管不住自己。”
打仗的空隙還得去會會本地的窯姐,極其耐不住寂寞,明明兒子封少帥都那麼大了,老帥還天天老當益壯,夜夜做新郎呢。
然而壯了沒多久,便對外聲稱病逝。但任誰也知道,他是花柳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