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洗完澡, 換了件清爽的衣服, 這才與賈數一起走向了林母的院子。

    林母率先坐下, 然後才讓丫鬟將早膳端上桌。

    趁着這個空檔, 她仔細將林如海打量了一遍,竟意外地發現,自己兒子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要知道之前爲了能早日考取功名,如海幾乎將自己逼到極致,除了必要的詩會同遊等,極少出門。當然, 也將自己的身體搞得很差,雖然相貌俊秀,可臉色卻白得不見一絲血色,讓她這個做母親總是心慌擔憂。

    她訝異地看向賈數:“數兒,如海這是”

    賈數低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拉着林如海一起鍛鍊之事, 是不能告訴林母的。不光是擔心她接受不了,也擔心因此讓她以爲自己是個只知舞槍弄棒的莽夫

    雖然她確實是啦。

    但她是,不代表要讓林母這麼以爲啊。

    哪怕林母能接受她經商,可舞槍弄棒

    咳咳

    誰知林如海完全沒有隱瞞林母的意思,直接在旁邊捅了出來:“娘子覺得我身體太差,想讓我身體好起來,便教了我一些鍛鍊身體的動作。“

    顯然林如海更瞭解林母, 她聽到這話後竟沒露出一絲異色, 反倒一臉高興:“那你跟着數兒好好學, 身體好了,也能讓我早點抱上孫子。”

    兒媳婦若能與兒子吟詩作對琴瑟和鳴自然好,可她卻更看重賈數給林如海的身體帶來的改變。什麼都比不上兒子的身體健康,及身體健康後,也許會給林家帶來的打破一脈單傳的可能。

    賈數囧了,林母思想是真的超前,卻也真的

    怎麼不管什麼都能想到孩子啊摔

    因爲這個,賈數都不敢與林母親近,就怕關係好了,林母就有了理由和機會天天花式催她生娃,而不是跟如今似的,只能在一起用早膳時見縫插針地提一句。

    這具身體如今不過十六歲多,十七歲都不到,作爲一個深知早孕對身體有多大危害的現代人,她是絕不願意這麼早懷孕生子的。

    若不是知道林家幾代單傳,且賈敏在三十五纔有了黛玉,她肯定早早避孕,更不會跟如今一樣隨時隨地去撩撥林如海。

    然而看到林母那殷切期盼的眼神,賈數只能低着頭裝作用心地喫飯:嗯,好好喫

    林如海上值的時候臉色與平常已經沒了太大差別,不過細看的話,也還能看出他氣色確實要比以往要好上些許。

    與林如海同科科舉,卻只考上了二榜進士的季庶吉士在門口遇上他,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林編修今日氣色不錯啊,想來新婚十分愉快啊。”

    他說這話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儘管是同科進士,可一個是因爲年輕和相貌從狀元之位打落到探花的探花郎,一個卻是成績平平的二榜進士;一個年紀不過十七八,一個卻已經不惑之年;一個才考中進士就得了個身份高貴的如花美眷,一個卻爲生計,早早娶了個身份地位的商戶女

    這讓他不嫉妒都不行。

    這樣的話在翰林院也時常發生,林如海都已經習慣到心中不起半點波瀾。他對着季庶吉士點點頭:“多謝季庶常。”

    不等他繼續開口,林如海便先一步告辭,“季庶常,時間已然不多,在下先行一步。”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進往日修書的工作地點時,裏面已經有許多同僚到了。林如海正想去往自己的位置,便見往日與自己十分不對付的趙編修上前:“林編修,你這妻子娶得不錯啊,不但身份高貴相貌出衆,還能助你在仕途上更進一步。”

    林如海心中茫然,面上卻不露分毫:“不知趙編修這話何意在下好幾日不曾上班,耽擱了許多修書內容,實不願再與你耽擱了。”

    趙編修氣得吹鬍子瞪眼:“你還在這裝傻我就冷眼看着你這不敬尊長之徒,靠着那榮國公能在官場上走多遠”說完便怒氣衝衝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其他人雖未與趙編修那般上門找茬,可他們一個個避之不及的態度,也着實讓林如海有些手足失措,整個人都有些發愣。

    林如海擡起腳,手中提着的裝有喜糖木匣晃了幾下,差點沒抓穩掉落在地上。

    他趕緊回神,頓了頓,到底沒再試圖將喜糖發給這些態度不善的同僚。

    沒多久,皇上身邊的大太監便到了翰林院:“林編修可在”

    “在的。”林如海立刻起身回答。

    那太監在林如海身上打了個轉兒,眼神讚歎不已,榮國公的眼神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想着榮國公在今上心中的地位,他有意賣個好:“聖上有事宣見爾等,也別收拾手上事務了,趕緊跟上。”

    翰林院內其他人頓時驚訝,皇上竟然要宣見林如海

    林如海猶豫了

    下,從木匣中抓了一把喜糖放入袖中,這才快步走向門口。

    “公公,在下前幾日大婚,這是特地帶來的喜糖”

    那公公看了眼林如海手中喜糖,頓時笑眯了眼:“那可恭喜林編修了,今日也算雙喜臨門。”

    林如海幾乎是立刻想到了趙編修的話,頓時明白過來,看來他是要升職了。

    也難怪往日不管心底如何想他,但至少面上對他態度還算不錯的同僚會在今日突然發難。

    他們定然已經從其他渠道得到了自己將會升職的消息。而且他會升職,定然與榮國公之前“兩年內定會讓他升職”的約定有關。

    只是不知道升職這麼大的消息,榮國公在他成婚當日爲何半點沒透露給他知道。

    啓聖帝不上朝的時候,穿着常服,就像是個尋常的富貴老爺,面目慈和,看向小輩的目光也十分包容和善。

    但這不包括放過他一次鴿子的林如海。

    林如海來到上書房便立刻跪拜啓聖帝,可啓聖帝卻一直沒讓他起身,反倒一直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你就是林如海擡起頭來”

    林如海擡頭。

    啓聖帝眯了眯眼:“果然是個丰神俊秀的好兒郎。”

    林如海低頭:“皇上謬讚。”

    啓聖帝擺擺手:“說罷,之前朕宣你來見,爲何遲遲不來你可知胡耀那混賬東西有多不會講書你竟然讓朕聽了一上午枯燥乏味的史書”

    提起這個,啓聖帝就是一肚子氣。

    想當年胡耀那廝還是個侍讀的時候,整個翰林院就他最不會講書。可偏偏他無論資歷還是以往編書的功勞都讓侍讀之位非他莫屬,啓聖帝不得不聽了整整一年唸經似的的講書。

    一年後,好容易他找到機會將人升官調走了,不必再受他的荼毒,結果這麼多年過去,因爲林如海這個小子,他竟再次重溫了遍當年的噩夢。

    賈代善竟還想讓他提拔這小子

    他不將林如海貶官泄憤,已經是他作爲皇帝的責任在提醒他不能任性了

    林如海可不知不過短短几個瞬息的功夫,啓聖帝的腦海中就轉了不知多少念頭,還想起了昔日對他的不滿遷怒。

    他只得認真將近一年前發生的事事無鉅細地講給啓聖帝聽,當然,面對皇帝,他是不敢說出自己的猜測的,他只是一字不差地將自己知道的事實講了出來。

    當然,他心底免不了嘀咕一句:皇上可真記仇

    啓聖帝好歹也是上一屆奪嫡之爭的勝利者,幾乎是立刻就從中窺到了奪嫡之爭的苗頭。

    啓聖帝臉上表情瞬間消失不見,表情不怒自威:“你說的可是真的”

    “一字不差”林如海不敢直面啓聖帝的怒火。

    啓聖帝對着身旁太監揮手:“將二十四史拿過來。今日,便聽聽林侍讀是否真的學富五車。”

    林如海一怔,沒想到自己竟直接升到了侍讀之位。回神後趕緊謝恩。

    啓聖帝並不在意:“起身吧”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若不是前些日子代善日日誇讚你,今日更是見縫插針地爲你說話,就算朕給了你侍讀之位,也是萬萬不會在今日召見你的。”

    林如海自然對榮國公愈發感激。

    想當初,想着自己以後說不得也有機會坐上侍讀之位,他也有好好練習過講故事的技能。

    二十四史的內容林如海也早就熟記於心,知曉該如何講,才能將這幾乎已經被說爛了的內容講得更通俗易懂,又能心甘情願地記住。

    一開始,啓聖帝並未將賈代善這女婿放在眼裏。

    但等林如海講史講到關鍵處,啓聖帝也聽得漸入佳境,竟漸漸地忘了之前因發現兒子這麼早就開始盯着他屁股下那把椅子的氣悶。

    直到中午,林如海才得以從上書房離開。

    走的時候,他腦子暈乎乎的,脣上都起了一層幹皮。

    講了一上午的史書,卻因爲皇上聽得入迷,根本沒人敢冒着打斷皇上興致、將其惹怒的風險給他端一杯茶水。

    林如海:“”原來講史講得好,還會遇到這種事

    等他回府,發現賈數早早讓人給他準備好了茶水,幾乎是立刻就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就往嘴裏灌。

    就算他仍記得保持儀態,在賈數及一衆丫鬟的眼底完全不顯狼狽,這急切的動作也讓人看着揪心。

    賈數奇怪:“難道翰林院不給你水喝”

    林如海動作一頓,是喔,他明明可以轉個道去翰林院,先喝水解了渴再回家用午膳啊

    他轉頭對上賈數疑惑的眼神,沒忍住,露出一個委屈巴巴的表情。

    賈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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