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滿眼沉重:“修國公府已經給公公婆婆傳來了消息,確實小產了。婆婆前兩日還派人去探望了大姑奶奶。”

    既然賈史氏都派人去探望過了,這個消息肯定就沒錯了。

    可是,小產

    賈數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個結果。賈敏成親當日,賈故面色紅潤,身體比賈致都要好,怎麼可能才發現懷孕半個月就小產了

    也許是賈數的臉色有些難看,張氏沒敢再東拉西扯地與她談論嫁人後的事,很快就告辭離開了。

    賈數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道:“赤霞,我累了,先去睡一覺,別讓人打擾我。”

    說完,她直接進了臥室,

    赤霞抿了抿脣,知道小姐是爲大小姐小產一事擔憂,也沒多問,趕緊將屋子裏伺候的人全都趕走,自己和翠煙守在房門外,不許其他人進去。

    賈數回到臥室,神情糾結,她原本決定,在不涉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情況下,儘量不去動用異能的。不過很快,她就下定決心,將自己的精神力附着在了一隻蚊子上。

    賈故畢竟是她看中的未來產業管理者之一,她不能讓賈故在這種時候出現意外。

    喪子在現代都是很容易讓人輕生的痛苦,更不用說是在將子嗣傳承看得比天大,後宅婦人更是將子嗣視作自己立足根本的古代。

    何況賈故的夫君根本不在意她這個正妻,還會不會讓她懷孕都不一定。

    修國公府與榮國府雖然同在京城,彼此的距離卻挺遠。

    賈數操縱着這隻蚊子,足足飛了半個時辰,才飛進了修國公府,又小心地在下人當中盤旋飛舞了半刻鐘,才得知了賈故的住處。

    身爲修國公庶子的嫡妻,因爲尚未分家,賈故是與她的夫君一起住在一個偏僻小院裏面的。

    但賈數進去才發現後,賈故的屋子竟在最角落。

    賈故躺在牀上,雙目呆滯,整個人都被絕望的情緒籠罩。

    賈數嚇了一跳,趕緊飛到賈故的臉上,狠狠叮了她一口。

    然而以往絕對會立刻被人拍死的蚊子,此時卻根本沒人理會。

    失去了孩子,賈故早已生無可戀。

    “吱呀”

    賈數小心地飛起來用幾隻腳抓住蚊帳,不敢讓來人發現她的身影。

    “小姐,小少爺已經沒了,可表小姐害得您小產卻不過被罰了幾個月的月銀,您真的就一點不恨您已經好幾日沒有進食,就算是爲了給小少爺報仇,您也也得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吧”一個丫鬟用托盤端着一碗小米粥,跪在賈故牀前,苦口婆心地勸她。

    然而賈故仍舊沒有半點反應。

    賈數認出,這丫鬟正是上次被賈故帶回榮國府的那個,十分得她信任。

    好像是叫做春笙。

    春笙嘆氣,絮絮叨叨地開口:“二小姐那般擔心小姐,您若真就這麼憋屈的死去,豈不是讓二小姐生氣難過二小姐脾氣執拗,到時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又如何是好”

    賈故眼瞼顫了顫,卻仍舊沒有說話。

    這一幕在近半個月來已經發生過了無數次,任春笙再忠心耿耿,也有些心灰意冷。

    大小姐也實在不成器,若是二小姐

    春笙茫然:“小姐,若您再不振作起來,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您還不知道吧,夏繁她已經成了姑爺的姨娘,如今正跟表小姐鬥得如火如荼。可您也知道,姑爺格外偏疼表小姐,如今時日尚短,姑爺覺得新鮮還看不出來,但等日子久了,夏繁肯定落不着什麼好的。”

    表小姐背後站着的可是姑爺生母,在姑爺生母還活着的時候,根本不可能被鬥倒。

    春笙絮絮叨叨地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賈故,希冀能喚起賈故的求生意志,可最後的結果,卻終究讓她失望了。

    賈故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

    等春笙再一次失望地離開,賈故的眼角才淌出一行清淚:“春笙、夏繁”是我對不住你們。

    賈數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心底突地涌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情緒,她恨不得立即張嘴將一心求死的賈故給罵醒。可礙於如今的蚊子身體,她只能發出一陣嗡嗡嗡的聲音。

    讓人心底愈發煩躁。

    賈數無奈飛出了賈故的臥房。

    這一次使用異能的經歷實在算不得愉快。雖然得知了賈故爲何這麼久沒給她答覆,她卻寧願一直不知道。

    賈數離開修國公府後一直朝着榮國府埋頭苦飛,恨不得眨眼就回到自己的屋子。可沒想到,因爲太過急切沒看路,竟在半途中一頭撞上了一堵“牆”,因爲慣性,她被撞得暈暈乎乎,落在了地上。

    等緩過神,賈數再操縱着蚊子飛起來時,那人早已離開了原地。可她看着那人的背影,竟覺得有些眼熟。

    他開始忍不住懷疑,母親爲他定下榮國府的婚事,是不是太過魯莽。

    而這一點在看到湖心亭的賈數時,達到了頂點。

    他自到了成婚的年齡,便想過妻子的模樣,她應該是溫柔賢淑、端莊秀麗的,也應該是可以與他吟詩作對,爲他紅袖添香的。

    看多了母親爲父親那一屋子的妾室神傷,林如海對妾室其實是有些敬而遠之的。

    賈數卻與他想象中的妻子完全不一樣,她的五官是嬌媚明朗又帶着絲妖嬈的,她周身的氣質是疏朗大氣卻沒有半分女子該有的婉約的,她從湖心亭內看過來的目光,甚至是銳利、帶着刺的。她嫋嫋娜娜地站在湖心亭,微風拂過,紅裙翩飛,與周圍大片大片的富貴花景互相映襯,一人便足以構成一景。

    美自然是美的,卻美得令林如海心中茫然。

    就好像林如海喜歡的潑墨留白的山水畫,旁人卻送了他一幅勾勒細緻,色彩絢爛的牡丹圖。這讓如今不過十七八歲,尚且還是個少年的林如海有些無措。

    湖心亭在花園的角落,婚禮的客人絕不可能從路過。

    而湖心亭四周並無遮擋物,亭內一覽無餘,也不會惹來榮國府下人無端的猜測。

    小廝將林如海引到湖心亭,便對着二人行禮告退了。

    林如海是個渾身透着書香氣的儒雅少年,面冠如玉,端方有禮。在親眼見到他之前,賈數一直無法想象詩中“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中的主人公究竟有多出衆,纔會讓詩中少女念念不忘,甚至發出“不能同世生,但求同歸土”的嘆息。因爲在她看來,再優秀的男人也不過是她精彩生活中的調劑品,絕不可能爲之要死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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