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數看一眼翠煙,又看一眼赤霞,癱倒在牀上:“那就等老爺給我一個交代啊,乖,咱別去煩老爺,免得惹了老爺厭煩,又得罪了太太。萬一太太在我的嫁妝上做點什麼手腳,我可到哪兒說理去”

    婚事再怎麼爭取,也就那樣了。

    嫁妝可是有定例的,而且爲了堵她的嘴,賈史氏是不會吝嗇那點錢財的。

    她畢竟要外嫁,若是在夫家嘴瓢了,禿嚕出點兒什麼不可說的話來,賈史氏可管不了那麼遠。

    不管赤霞翠煙怎麼勸,賈數就是不去。

    就在赤霞和翠煙快對小姐的婚事絕望的時候,沒想到峯迴路轉,賈史氏竟然親自派人來通知她們,下個月的婚禮照常舉行,不過新娘換人啦。

    是的,不是新郎,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新娘。

    賈數沒忍住,當着鴛鴦的面就噴了口茶。

    赤霞淡淡地掃了賈數一眼,一邊替她收拾殘局,一邊開口呵斥翠煙:“翠煙你怎麼做的,茶沒放溫就端到小姐面前來,再有下次,直接將你打發家去”轉頭向鴛鴦解釋,“讓鴛鴦姐姐見笑了,翠煙一貫毛手毛腳,說了她許多次也不聽,沒想到這次燙了小姐,等會兒我必會好好教訓她。”

    翠煙乾脆認錯:“小姐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

    鴛鴦對事情真相心知肚明,卻老神在在地看着赤霞睜眼說瞎話,沒有拆穿的意思。

    作爲丫鬟,本就要有隨時爲主子頂缸的準備。

    賈數還未習慣她們的做法,

    心中愧疚不已,急忙將話題拉開:“鴛鴦姐姐,你不是在逗我吧兩位姐姐都已出嫁,隔壁寧國府也沒有庶女,換新娘你們準備換誰”

    提到這個,鴛鴦的眼神一言難盡:“太太說了,四小姐與周公子情投意合。”

    “”

    屋內沉寂好半天。

    賈數:“那、那恭喜妹妹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賈數都快尷尬哭了,赤霞與翠煙雖然不敢多言,但表情也是有些難以言喻。

    四小姐和周公子情投意合

    鴛鴦只要想到周公子之前還是三小姐的未婚夫,她卻還大喇喇地跑到三小姐面前說周公子與四小姐情投意合就算四小姐身份尊貴,本就有任性的資格,鴛鴦也覺得這話說出來後,自己臉上臊得慌。

    鴛鴦在這院子裏待着難受,只能低頭數地上的螞蟻。

    翠煙心直口快,急忙問了她最關心的問題:“那我家小姐的婚事怎麼辦呢”

    鴛鴦梗了梗,表情跟吃了屎似的:“老爺說了,榮國府與林家的聯姻不許有變。太太仁慈,便允了將三小姐記在名下。”

    若非爲了四小姐的名聲着想,賈史氏是絕不會同意將賈數這個姨娘養的庶女記作嫡女。賈數比賈敏大,若被記爲嫡女,在身份上可就壓了賈敏一頭,成了榮國府的嫡長女。

    先不說其他,僅嫁妝規格,賈敏就只能落在賈數之後,賈史氏原本爲其準備的嫁妝也有許多隻能取消。

    賈數白撿了便宜。

    可這事兒還真怪不得賈數,人規規矩矩在院子裏備嫁,連院門都不出,就算賈史氏想污衊賈敏這事兒是被她設計都站不住腳,更罔論事發之後,賈敏竟似被周宇迷了心智一般,當着賈代善與賈史氏的面就與他一陣“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海誓山盟。

    賈代善差點被賈敏氣吐血。

    賈史氏也沒好到哪兒去。

    其實到了這種地步,若賈敏咬死了兩人沒關係,侯府礙於榮國府的權勢地位,也絕不會爲了一個庶子得罪賈代善。

    可偏偏,賈敏當着賈代善的面,說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賈代善將賈敏嫁入列侯林家,是看中了林如海在勳貴、清流兩邊都喫香的身份,覺得他前程似錦,故而想要與他聯姻,以後互相幫扶。不是想要與他結仇

    賈敏是要徹底絕了兩家聯姻的路

    賈代善氣得拿起藤鞭就要往賈敏身上抽,若非賈史氏及時提出將賈數記作嫡女換婚的建議,說不得賈敏此時是躺在牀上養傷,還是直接被打得半死不活甚至一命嗚呼,可都說不準。賈代善武將出身,賈敏那柔弱身子可受不住他氣頭上的一頓抽。

    可事情已經發生,就算對賈敏失望至極,賈代善也只能想辦法給她處理後續。

    好在林家選擇與榮國府聯姻,也是看中了榮國府的權勢和人脈,儘管嫡女變成庶女讓人高興不起來,但賈代善承諾了,將會將其記做嫡女,以榮國府嫡長女的規格出嫁,同時還給了林如海一個會讓他在兩年內從翰林院晉升的承諾,他們自然也只有同意的份。

    林家同意了,事情就算是解決了。

    於是原本定於下月的賈數與周宇的婚事,就變成了賈敏與周宇成婚。

    結果林如海根本沒來,反倒是他上司來了,還當着聖上的面給自己表功,說自己體恤下屬,見林如海生病就提前讓他回家了。

    哪怕聖上想要詢問的事宜掌院學士胡大人都知道,但對聖上了解至深的賈代善卻能看出來,他生氣了。

    “說吧,今天那麼好的機會,你爲什麼沒抓住”賈代善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一個武將,想在皇上面前推薦一個文官,知道有多難嗎偏偏被他寄予厚望的未來女婿還沒抓住這難得的機會

    林如海想好說辭,趕緊將自己知道的事實和推測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賈代善。

    賈代善當即皺緊了眉頭:“你是說胡耀那老匹夫算計你”

    林如海點頭:“是”

    若不是算計他,掌院學士根本沒必要在自己已經回家的情況下,還將他叫回翰林院。

    不但喫力不討好,還多了被發現風險。

    搶走屬於下屬的機會,或者頂替下屬的功勞這事兒在官場,其實挺常見的。林母在林如海考中舉人後請來的先生便有教導過他爲官之道,自然也提起過官場的各種潛規則,林如海對此心知肚明。

    可掌院學士的行爲明顯不是爲了官場之事。

    賈代善認真回想了一遍以往與胡耀相交的場景,漸漸發現一件事:“你是被連累了。”

    林如海茫然:“連累”

    他頓了頓,很快意識到,自己一個纔剛剛起來的沒落勳貴,沒權沒勢,還能被誰連累

    “胡大人與國公有仇”林如海腦子轉的快,“之前怎麼沒聽說過”

    兩家想要聯姻,自然需要打聽清楚對方交好與結仇的對象有哪些,也要考慮聯姻帶來的好處是不是比與之聯姻帶來的壞處多。

    可之前林母並未聽說榮國府還與掌院學士結仇了啊。

    賈代善一臉心累:“這胡耀可能已經暗中投入某位皇子麾下了。”

    聖上身體健朗,一眼瞧去,就知道還能活個幾十年。

    可聖上欽定的太子殿下卻已經年過三十,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之前敏兒沒出意外之前,他沉浸於聖上與太子殿下之間父慈子孝的大好局面中,並未察覺到有什麼不對,甚至一心認爲日後聖上早登極樂,繼位的人選絕對是太子,不可能有其他人。

    但敏兒一番話,卻將他從白日夢中狠狠打醒:儘管聖上與太子殿下如今仍舊父慈子孝,但同時,他們也存在着當權者與繼位者之間最大的隱患。

    父強子壯。

    聖上尚且春秋鼎盛,太子卻已然長成,日後定然免不了一番爭鬥。

    可敏兒記憶中,最後的勝利者並非太子。

    因爲榮國府繼承人賈赦的太子伴讀身份,他們賈家天然就與太子綁在了一起,若太子出事,哪怕聖上如敏兒記憶中那般顧念與他的情誼並未趕盡殺絕,賈家最後的結果也絕對稱不上好。

    太子從出生就被立爲太子,從小就與其他皇子不同,如今更是直接與所有皇子站在了對立面。爲了將太子拉下馬,其他皇子可以說是用盡辦法,彼此更是拋卻成見暗中合作。

    可在太子沒有倒臺之前,他們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然而太子倒臺之時,就是賈家被清算的時候,賈家根本沒有改弦換張、另投他人的機會。

    賈代善只要想想,都覺得心累。

    而林如海會被針對,也極可能是因爲有人看出了他對林如海的看重,以及想要着重培養的決心。

    如今沒有戰爭,武將並不喫香,在朝中地位也漸漸被削弱。榮國府手中還掌着不少的兵權,如今不顯,但留着兵權也遲早會引來皇上的忌憚,哪怕爲了後人,他手上的兵權也不能留了。

    幸好賈代化大哥還在時就已經給賈家定下了棄武從文的發展方針,敬兒更是在二十餘歲歲上下就考中了進士,給賈家的發展開了個好頭。

    可家族中僅有一個人從文怎麼夠所以他纔會盯上同是勳貴出身,卻考上了探花的林如海。

    賈家資源多,如果能趁機將賈敬與林如海捧上高位,日後賈家的轉型也就不愁了。

    當然,這是在林如海與賈敬都能成功上位的前提下。

    若要毀了賈家打算,從林如海與賈敬這兩個賈家未來的頂樑柱下手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

    可賈敬已經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本身也在官場歷練出了一身心眼,想要對他出手,就得做好賠上自己的準備。

    唯有林如海才入朝,又年輕,很容易掉進那些官場老油子挖的坑裏面。

    比如今日,他就被頂頭上司針對算計了。

    若不是林如海冷靜,那胡耀也因爲林如海的年紀而看輕了他,此時是個什麼結果可就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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