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竹林頌:嵇康傳奇 >第18章:癡心遭劫難,巧言試真情(下)
    曹璺與嵇康隔着火光遙遙相視,目光交織,雖沒有一句話,但對彼此的心意都已瞭然。

    “這就更神乎了璺兒,你倒說說看,你落水之時是否看見了什麼人”鍾會對此毫不相信,邊說邊看向曹璺,卻發現她正美目含情地看着嵇康。再向嵇康看去,他也正眼眸深沉地望着曹璺。兩人之間眼波流轉,愛意浮動,親密得連一根針也插不進去。鍾會心裏頓時“咯噔”一聲,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難道,他們二人之間鍾會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現在想想,嵇康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自然會被佳人所動。而曹璺也是少女情懷,若對嵇康有了心思,自己該怎麼辦鍾會悔恨交加,懊悔那日沒有承認自己對曹璺的心意。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嵇康與曹璺僅僅兩面之緣,便能如此。回想起方纔曹璺落水,嵇康竟先於自己發覺不妥,挺身相救,二人渾身溼透地在洛水邊相擁

    想到此處,鍾會頓覺心中酸澀難當,煩躁不堪,騰地站起身去拉曹璺:“如今天色已晚,我們也該回去了璺兒,你今日落水受了驚,我先送你回府去。”

    曹璺還未來得及答言,鍾會又對紅荍道:“紅荍,快去牽馬來,我送你們回府。”說完,不由分說地扯起曹璺的衣袖,擡腿就走。

    嵇康十分詫異:“士季,怎得說走就走我們還沒”

    鍾會頭也不回:“我先送璺兒回府,你與仲恭兄自行回去吧。”

    曹璺被鍾會扯着衣袖,轉過頭來朝嵇康望了一眼。她想告訴鍾會自己並不想走,可卻發現鍾會此時臉色鐵青,動作執拗,與平日之態大爲不同,便沒有開口。

    嵇康見他們說走便走,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不捨地看着曹璺離去,心情頓時低落下來。

    待到曹璺走後,毌丘儉拍了拍愣在原地的嵇康:“叔夜,人已經走了。”

    “仲恭兄,士季他爲何”嵇康回過神來,一肚子不解。

    毌丘儉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果然還是年輕啊,你還未看出來麼,鍾會的心與你是一樣的啊”

    “一樣什麼一樣”

    “他與你一樣,都寄心於亭主啊”毌丘儉奇道,“虧你們兩個整日呆在一起,他就沒有對你說過嗎”

    嵇康聞之頓覺醍醐灌頂,難怪自己一直覺得什麼地方不對:“他從未對我說過此事。我只知道他有位意中人,卻不知就是亭主。”說到這忽又想起鍾會的那把紙扇。如今看來,那扇面定是曹璺所題。可那日鍾會爲何要否認呢曹璺既已爲鍾會題了情詩,今日又爲何對自己露出此態莫非,是自己會錯了意,曹璺早與鍾會定了終身,自己只是自作多情僅僅一會兒功夫,數個念頭在他腦中閃過,他嚥了咽乾澀的喉嚨:“那你覺得,亭主她,她究竟”

    毌丘儉知道嵇康在想什麼,一拍他肩膀道:“放心吧依我看來,她喜歡的人是你,不是那鍾會。”

    嵇康還是不敢確定:“可是,我在士季的紙扇上,見過一位女子題的情詩,今日看來,那定是亭主所寫。若是對士季無情,她又怎會”

    毌丘儉皺了皺眉:“那扇面上是否寫有亭主贈與鍾會之類的言語還是隻有幾句情詩呢“

    嵇康認真地回想了片刻:“沒有,只有兩句情詩。所以我纔會到此時才知那是亭主所題。”

    “依我之見,那情詩並非亭主相贈,只是鍾會單戀與她,所以纔沒有大大方方地告訴你。”毌丘儉說出自己的推測,繼而又笑道,“你方纔所講的故事,不就是因爲心中已有了猜測,纔要藉此試探亭主的心意怎麼此時又糊塗起來”

    嵇康點點頭。他方纔所講的故事雖然是推斷出來的,但之所以鼓起勇氣講出來,確是爲了一探曹璺對他的心意。而她的反應,也證明了對自己確實有情。

    “你也不用奇怪,感情之事向來都是旁觀者清,當事者迷。我看你現在不用擔心亭主的心意,倒是要想想該如何面對鍾會。”毌丘儉一語中的。

    “你覺得士季他,他的心思”

    “你只需思量自己,便可知他對亭主的情意。”

    “那我豈不成了罪人,士季他一向對我照顧有加,頗重義氣,我豈能”

    “誒,感情之事怎能勉強你若爲了鍾會放棄亭主,豈不辜負了亭主的一片心意日後她若嫁與鍾會,你二人豈不抱恨終身這對鍾會又何嘗公平”

    “自古皆道君子不奪人所愛。”嵇康還是不能說服自己。

    “你豈不知還有句話叫君子成人之美。鍾會又爲何不能做這個君子”

    嵇康聽了毌丘儉一番勸導,還是覺得心亂如麻。他一方面因與曹璺互通心意而歡喜,一方面又因與鍾會的兄弟之情而煩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毌丘儉知道他一時半會也想不通此事,便道:“今日你還是先隨我回府,待想清楚了再回去不遲。”嵇康覺得毌丘儉說得有理,便隨他一同回到府上,命人給鍾府捎了個信。

    卻說鍾會將曹璺送回沛王府,心中的疑惑還是難以釋懷,想一問究竟。誰知曹璺因爲落水之後遇了風,又被鍾會拉着在馬上一路狂奔,回到府中之後再也撐不住,渾身發燙,昏了過去。

    鍾會見她如此,趕緊命人去叫大夫。沛王曹林也被驚動了,着急地來看望女兒的病情。鍾會哪還顧得上再問別的,向曹林解釋了一番,受了一頓數落,直鬧到曹璺高燒退下,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府上。得知嵇康隨毌丘儉回府去了,心中暗道正好,他此時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嵇康,不如不見。

    鍾會躺在牀上一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他一會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也許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一會又想起曹璺與嵇康對視的眼神,覺得其中定有問題。如此折騰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梳洗穿戴整齊,又來到了沛王府。

    鍾會來到沛王府後廳,曹璺正披着厚衣,望着池塘裏的魚發呆。她風寒還未痊癒,神色疲倦地斜坐在池塘邊,虛弱地倚在紅荍身上,清風吹動着幾縷髮絲,水波映照着蒼白的面容,雖然憔悴,但卻透出一種柔弱之美,遠遠望去宛若一支風中的清蓮。

    “璺兒。”鍾會走到池塘邊輕聲喚道。曹璺似從沉思中甦醒,撐着疲憊朝他看來,神色中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士季哥哥,你來了。”

    鍾會望着她的病容一陣心疼,柔聲道:“璺兒,你身體還未痊癒,怎能坐在這裏吹風”

    曹璺勉強笑了笑:“想出來透透氣。你看,這魚兒多好看。”

    鍾會與她一同看着池裏的魚兒,只見魚兒成雙結對,嬉戲水中,若有所思道:“此魚名喚鰜鰈,乃是東海所生,須一雄一雌結伴而行才能生存。有時候我真羨慕它們,可以與另一半時時刻刻在一起,相伴朝夕,永不分離。”說完,朝曹璺臉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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