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竹林頌:嵇康傳奇 >第49章:深宮現異兆,七賢聚竹林(上)
    夏侯玄得知妹妹夏侯徽殞命,想立刻回京奔喪,怎奈軍情危急無暇分身,只得將疑慮暗自壓下,待日後查個分明。

    轉過年,即公元248年,皇宮之中突然發生了一件怪事。一天夜裏,十六歲的魏帝曹芳做了一個怪夢。

    夢中一個容貌奇特的少年自簾後走來,邊走邊吟:“劍有雌雄,國有興衰。以雌獻君,雄來索配。”曹芳正要相問,忽見簾後衝出一人,一劍砍掉少年的頭顱,腦袋咕嚕嚕滾在地上。他嚇得直冒冷汗,欲看簾後跑出的是何人,卻見那人竟舉劍向自己砍來,其勢之快根本無暇躲避。一恍神間,曹芳的腦袋也掉落在地。雖是如此,仍能看見東西,只見那人架起一口大鍋,將少年與曹芳的腦袋一起投入鍋中沸煮。煮了一會,那人俯身朝鍋內探看,曹芳馬上就要看清他的面目,誰知那人的腦袋也從脖子上掉了下來,滾入鍋中。

    曹芳大受驚嚇,慘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內事太監忙道:“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朕方纔做了一個怪夢,有人砍掉了朕的腦袋。難道將有禍事發生”

    “陛下,夢皆是反的,此夢乃吉兆啊”

    曹芳仍是疑慮重重:“快去傳何晏、何尚書進宮來。”

    “遵旨。”

    何晏領命入宮,被引進後花園中。曹芳正摟着一位美妃飲酒戲耍。何晏輕咳一聲,拜道:“參見陛下,不知召臣進宮有何要事”

    曹芳放開美妃,揮退左右道:“何愛卿,朕昨日做了個怪夢,想讓你爲朕一解。”他將夢中之事詳詳細細地告訴了何晏,一臉緊張地盯着他。

    何晏聽罷大笑起來:“陛下,此夢並非吉凶之兆,乃是一個典故。”

    “典故”

    “正是。您方纔所說之夢,在高祖文皇帝所作列異傳中早有記載。那少年是否眉間寬三寸,容貌甚爲奇特”

    “愛卿如何知道”

    “列異傳中有個叫三王冢的故事,講的是鑄劍師干將之子爲父報仇之事,裏面所記載的情節與皇上之夢頗爲相似。”何晏將故事說給曹芳。

    干將莫邪爲楚王鑄劍,三年鑄成。干將知道一旦劍成,楚王便會殺了自己,以免他人再得寶劍。於是,他鑄了一雌一雄兩把劍,雌劍獻給楚王,雄劍則藏在山間。他死前對妻子莫邪說,若生了兒子就讓他成年後取出雄劍,爲父報仇。莫邪果生一男,眉間三寸寬,名爲赤鼻,長大後找到雄劍將欲復仇。楚王夜間忽夢一人,眉間三寸寬,前來索命,遂下令捉拿。赤鼻刺殺無門,遇到一位義士。義士承諾助他復仇,但需要他的頭顱和劍。赤鼻自刎,義士攜赤鼻的頭顱到京都,把頭放到大鍋裏煮,三天三夜也煮不爛。楚王聞之甚奇,前去觀看,義士趁機砍下楚王頭顱,扔進鍋裏。行完義舉,義士自砍頭顱,亦掉入鍋中。赤鼻、楚王、義士三人之頭在鍋中一起煮爛,難以辨認。人們只得將三個頭顱均以王禮厚葬,是爲“三王冢”。

    曹芳昨夜之夢雖情節與之相似,但仍有許多費解之處。就算少年乃赤鼻,可那從簾後跑出之人是誰,又是何人砍掉了他的頭顱

    曹芳爲人不智,也想不到這許多疑處,聽完故事只是問道:“朕並未讀過那本列異傳,也不知三王冢的故事,怎會有此一夢”

    “書中之事不一定皆是虛言,或許真有干將鑄劍之事,他兒子赤鼻的魂魄遊離至此,方入陛下夢中。”

    “愛卿之意是說此夢並無預兆,只是朕偶遇魂魄所得”

    “正是。”

    曹芳舒了一口氣,笑道:“卿果然博學多聞,爲朕掃去了煩憂。”

    何晏拜道:“陛下承上天庇佑,福澤深厚,如今江山穩固無須多慮。”

    “哈哈哈,愛卿甚得朕心。今日便在宮中陪朕飲酒,朕還想聽你講講玄學。”

    “遵旨。”何晏一笑,在曹芳下手落座,直侍奉到黃昏才離宮回府。

    曹芳本以爲事情已過,沒想到三日後他隨身佩戴的寶劍竟不翼而飛,只剩一個空劍匣。

    話說曹芳那把寶劍名曰“文士”,乃曹丕賜予曹叡,曹叡死前又交給了他。此寶劍頗有些來頭。它本是曹植命人所鑄,後來贈與情趣相投的知交楊修。楊修機敏多謀,爲緩解曹丕與曹植之間的矛盾,又將此劍獻與曹丕。後來楊修被曹操處死,曹植也失去爭奪世子的資格,曹丕爲了顯示愛才之意將此劍佩戴於身,告知左右:“此乃楊修劍也。”

    文士劍長三尺九寸,堅韌鋒利,能鎮宅辟邪。曹芳一直視此劍爲祥瑞之物,豈料竟在眼皮子底下遺失,找遍了所有角落皆不見其蹤。又找來何晏相問,何晏說此劍本爲楊修所有,楊修獲罪而死可見此物不祥,丟了正好去除晦氣,讓曹芳不必憂心。曹芳信以爲真。何晏從宮中出來,轉而來到大將軍府,將曹芳先做怪夢後又遺失寶劍之事告知曹爽,兩人皆以爲此乃曹芳將衰之兆,更生不敬之心。此後,曹爽更加專橫跋扈,行事僭越,越來越不將天子放在眼裏。

    卻說年初阮籍被司馬懿召爲尚書郎,參管文書撰寫之事。然而他不是因酒就是因病,十天倒有九天是迷糊的。只有一天尚好,可惜文思不清無法提筆。這日,阮籍又是喝得酩酊大醉,從司馬府中告假而出,駕着馬車來到嵇康府上。嵇府下人與他早已熟稔,報也不報就將他請進府門。阮籍手持馬鞭,晃晃悠悠地朝嵇康書房走去,忽見一個藕白色之影朝自己腿上一撲,正要揮鞭甩開,只聽一聲女子驚叫:“阮先生住手”

    阮籍收住手,揉了揉醉眼低頭一看,自己也嚇醒了一半。一個藕白色衣衫的女娃娃正抱着他的腿,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見他低下

    頭竟“咯咯”笑了起來,粉撲撲的小臉猶如桃花,可愛至極。他正在發愣,紅荍已俯身將女娃娃抱起來,送到曹璺懷中。

    “哎呀,是我醉糊塗了,險些傷了小侄女,弟妹贖罪,贖罪”阮籍將鞭子一塞,對曹璺作揖道。

    曹璺方纔正與紅荍帶着女兒在院中學走路,剛一鬆手她便搖搖擺擺地朝阮籍撲去。而阮籍竟看也不看,舉鞭就要揮下。曹璺嚇得心驚肉跳,但此時見他誠心道歉,也消了惱怒,只哼了一聲道:“阮先生這又是喝了多少,偏每次都到我府上來撒酒瘋。”

    “不多不多,只是微醺。”阮籍嘿嘿一笑,“叔夜呢”

    曹璺正要答話,嵇康已經從書房中邁步出來,佯怒道:“嗣宗,你方纔差點傷了我的千金,豈能道個歉就了事”

    曹璺應和道:“是呀,該好好一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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