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獅發出低沉的吼聲,數百胎藏境五行精靈精神抖擻,一個個神采飛揚,發出輕鬆的嘯聲,緊跟着裴鳳從薄霧籠罩的大街上疾馳而過。
安陽城,正從昨夜的睡夢中醒來。
四方城門開啓,大隊大隊運輸的車隊正在進城,柴火、蔬菜、雞鴨豬羊、鹽巴香料……一支支車隊如巨龍,順着一條條主幹道快速的涌向巨大城池的各處街坊,爲安陽城輸送必需的養分。
一條條街巷中,早點鋪子燃起了火頭,湯麪店裏,碩大的湯鍋中高湯沸騰,面香和各種澆頭的香氣變成濃郁的氤氳,在晨風中四處飄蕩。
昨晚值夜的大小衙門的底層官僚和差役們,也不管身份高低,一個個帶着睡意的笑着,坐在熟悉的早點鋪子下面,來一碗湯麪,弄一份餛飩,啃上幾個肉包子、菜包子,或者配上剛剛撈出來的油條,剛剛出爐的燒餅……
安陽城的早晨,到處都是‘哧溜哧溜’吸麪條、粉條的聲音。
裴鳳帶着大隊人馬順着大街快速跑過,她聞到了空氣中的香味,感受到了市井街頭這股生氣盎然的紅塵氣味。
裴鳳想起了平日裏,老鐵和巫鐵不正經的瞎忽悠的時候說的話。
老鐵說過:“看看啊,大晉的這些傢伙,平日裏喫的喝的,那些點心、麪條、酒肉、零嘴兒……就知道啊,他們都是純粹的人族後裔。”
“爲什麼呢?因爲他們和他們太古的先祖一樣,都很能喫嘛。”
“真奇怪哉,當年人族的先祖,就是一羣‘喫貨’,現在看來,他們把老祖宗的文明、典籍忘了無數,唯獨這‘喫’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實實在在是古怪了。”
就在皇城南邊的大街上,一羣身穿黑色勁裝,腰間扎着血色腰帶的禁魔殿底層差役一字兒排開蹲在馬路牙子上,人手一個大湯碗,裏面是滿滿的羊雜碎湯,湯水上面是厚厚一層泡饃。
近百個禁魔殿差役端着大碗‘嗤嗤’有聲的吸着湯水,滾燙的羊雜碎湯油脂很厚,很燙,很香,很鮮,這些修爲不過重樓境七八重天的差役們一臉滿足的笑着,一個個喫得滿頭大汗淋漓。
裴鳳騎着雄獅疾馳而過,她的目光掃過這些每個月的薪水或許不過三顆輔助修煉的下等丹藥,外帶數十兩的差役,莫名的笑了起來。
這些修爲不高的差役,年紀有大有小。
大的怕是已經有四五十歲,小的只有十五六歲,估計是頂了自家長輩的職司,剛剛入職的禁魔殿。
他們修爲低微,身份卑下,他們蹲在馬路牙子上整齊劃一吸羊雜湯的模樣,就好像一排堅韌的野草在晨風中整整齊齊的紮根在那裏。
一如當年黑鳳軍的士卒,卑微卻堅韌,如此頑強的活着。
放在以前,裴鳳不會有這麼細膩的感觸,以前的裴鳳,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帶着黑鳳軍活下去,將黑鳳軍發揚光大,奪回鳳山公的封爵,重振家聲。
可是和巫鐵、老鐵相處得久了,裴鳳的心‘鮮活’了許多,她能注意到更多往日裏被她有意無意忽略的東西。
曾經的她就是一杆筆挺的、冰冷的、無情的、在戰場上可以毫無憐憫收割敵人生命的戰槍。現在的她,她活了過來,有了和她年齡相當的,她這個年齡的姑娘應有的鮮活味。
哎,哎,可惜了,巫鐵給她的事情,還沒辦呢。
裴鳳有點惱火的拍了拍坐騎的腦袋,驅動黑獅向前加快了速度。
皇城的南門此時緩緩開啓,一夜未睡的裴友虎陰沉着臉,揹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皇城。
一架小小的馬車等在皇城外的廣場上,見到自家老爺出來了,車伕連同兩個護衛急忙駕車迎了上去。
“老爺?”車伕恭謹的向裴友虎招呼了一聲。
裴友虎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突然看到了騎着坐騎從廣場前疾馳而過的裴鳳。
裴鳳突然輕喝了一聲,黑色雄獅四爪噴出黑色火焰,身形穩穩的停了下來,烈焰翻滾,雄獅的身軀略微浮起了一尺多高,然後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裴鳳看着皇城大門口的裴友虎。
裴友虎也呆呆的看着裴鳳,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大步朝着裴鳳走了過來,一邊走,他一邊笑道:“阿鳳,你可有出息了,大哥地下有知,定然歡喜。你這些年,辛苦了。”
裴鳳深深的看了裴友虎一眼。
鳳山公裴家,如今在朝中爲官的人不多,官職最高的,也就是裴友虎。
從血緣上來說,裴友虎是裴鳳的族叔,極近的族叔。裴家族人不少,但是有能耐、有能力的人就這麼三瓜兩棗,裴友虎算是裴鳳長輩中,最有才幹、腦子最清楚的一個,所以纔在朝堂上混了個理藩院副監的職司。
至於裴家其他的長輩,還有裴鳳的那些同輩的族人麼……烏煙瘴氣,也不用多說了。
“虎叔。”裴鳳向裴友虎拱手行了一禮。
當年裴鳳父親亡故,親族奪爵,裴鳳幾乎是被驅逐出了裴家,裴鳳一怒之下,帶着忠心耿耿的黑鳳軍離開裴家自行其是,在這一場家族變故中,唯有裴友虎和其他幾個族叔爲裴鳳說過好話。
但是裴友虎那時候說話也沒用,相反他還被趕出了裴家封地,這些年就一直在安陽廝混。
後來,裴鳳也得知,裴友虎在朝堂上,很是爲還在大澤州廝混的裴鳳以及‘霍雄’說過話,甚至正面和景晟公主的那些個裙下之臣怒懟過。
所以,裴鳳見了裴友虎,也不由得一陣歡喜。
“你們,要小心。”裴友虎快步走到了裴鳳身邊,朝着裴鳳低聲的叮囑:“小心,又小心。你,還有玉州公,如今正站在刀口上,風口浪尖,風險極大……切記切記,當今陛下,是不靠譜的,萬事,不能指望他。”
裴鳳已經跳下坐騎,滿臉是笑的看着裴友虎。
聽到裴友虎的話,裴鳳的笑容漸漸收斂:“虎叔,您知道了什麼?”
裴友虎嘆了一口氣,他沉聲道:“之前,知道你來了安陽,只是一直駐守東苑沒出門,阿叔也不好去找你。畢竟,阿叔在理藩院做事,若是和你這統軍大將走得太近,各種罪名太好構
造。”
“不過現在,似乎也無所謂了。有空,多走動……另外,阿叔的幾個混賬兒子,你的幾個堂兄,一個個沒什麼本事,又想要歷練歷練……把他們安排進禁軍吧。”裴友虎的眸子裏幽光閃爍,極其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