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點點頭,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 這是清朝的東西”
“對,這個瓷, 胎骨有些粗松,釉面有細桔皮釉的現象, 青花也有些暈散。應該是清朝嘉慶或者道光前期的東西。”
“沒有款識”袁芃芃歪頭往底下看。
“有款識, 但是是草記款, 難認得很。但應該是嘉慶時候的東西,應該是半邊字。”王老爺子接道, “這個跟你那個不一樣,你那個是官窯,大清嘉慶年制這六個字清楚得很。而且你那個是御製琺琅彩,年代更清楚。”
知青來了興趣:“這一位, 也有這種東西嗎”
袁芃芃擺擺手:“在山上撿的, 磕了兩個缺口呢,用它喝水我都怕剌我嘴。”
王老爺子反應過來, 笑着附和:“盛鹽剛好。”
“唉, 哪有那麼多鹽啊, 我給鄰居家雞了,讓它們有個喝水的東西。”
知青笑而不語,面上讓人看不出來什 麼,也不知道是信沒信。
等他拿着自己的碗走了之後,袁芃芃偷偷拉拉王老爺子的衣角,嗔怪道:“您跟他講這麼多幹什麼”
王老爺子不好意思地掩嘴:“咳,你考得怎麼樣,是不是過了”
“那當然,我下個學期就能直接去上高三了。”袁芃芃抱胸,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王老爺子眉開眼笑:“好”
“好啊,讀書好啊”說着說着,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縹緲起來。
袁芃芃沒打擾他,偷偷地先去西屋找劉靖宇。
他正在修桌子。
劉靖宇比袁芃芃大四歲,如今的週歲都十七了,放在鄉下,跟他同齡的小夥子,孩子都會爬了。他卻依然是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沒辦法,沒有女孩子願意跟他這種“臭老九”來往。
當然,他也不怎麼在乎就是了。
如今劉靖宇跟以前那個黑瘦黑瘦的傻小子已經不一樣了,他現在已經有一米八高了,跟他爸劉峯站在一起,高他爸半個頭,因爲幹活的原因,身上看着瘦,實際上覆了一層不怎麼薄的肌肉。
袁芃芃有一次拿在商城買的體重計給他稱,足足七十公斤呢,她還以爲這人只有六十公斤。
劉靖宇不知道這是什麼,袁芃芃也不告訴他,他也不是糾結的人,嗤笑一聲,就放過了。
這個桌子的問題也不算大,不過是長期有一個腿磨損,導致了高低不平。把其它三個腿都鋸掉一點就好了。
劉靖宇卻在那裏敲敲打打了半天,袁芃芃本來是想着讓他來發現自己的,看他那個認真的架勢,估計她在這裏站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一定能發現。
袁芃芃無法,只好自己搬了個馬紮坐下。
劉靖宇頭也不擡:“來啦給我倒杯水。”
袁芃芃氣笑了:“哎,我是客人,客人哎我來了你不招呼我就算了,還支使我幹活”
“暖壺裏的水可能有點熱,你再去隔壁借點兒涼的。”
袁芃芃:我想打人
手高高擡起,最後又恨恨地放下:“行,你等着,我發揮人道主義精神,等你喝完水再來收拾你。”
說着,認命地去給他弄水了。
劉靖宇擡擡頭,擦了擦額間的汗,看着女孩出門的背影,笑了。
袁芃芃氣鼓鼓地弄好了水,放在桌子上,向他努努嘴:“噥,水,喝吧。”
劉靖宇慢斯條理地放下手頭上的工具,去洗了洗手,然後才端起杯子來,向袁芃芃道了一聲謝:“謝謝。”
袁芃芃:“呵呵。”
劉靖宇閃開身子來,袁芃芃纔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搗鼓的:他是想用一個小木塊把短的那一截給接上去
袁芃芃看向他的眼光頓時不同了:人才啊,這種費時費力還不一定效果好的辦法,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劉靖宇彷彿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喝了口水淡定地說:“這樣不會浪費,如果把另外三條腿都磨掉一點,那磨下來的那些木頭就都浪費了。這樣加一點,挪動桌子的時候也不怕掉下來,也不會浪費木頭。”
袁芃芃歎爲觀止:“你真的是,摳到沒邊兒了。”
劉靖宇冷笑:“我這是發揚喫苦耐勞精神,你有什麼問題嗎”
“你把磨下來的木屑用來燒鍋,照樣是發揚喫苦耐勞精神。”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專門來和我鬥嘴的”
“誰跟你鬥嘴了”袁芃芃輕哼一聲,“我和六哥上山逮兔子去,你去不去”
劉靖宇放下杯子:“去,怎麼不去你等等,
“彈弓擋什麼用啊那種東西只能逮逮家雀兒。”袁芃芃嗤之以鼻。
劉靖宇把大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地胡亂揉,本來有型有樣的頭髮一下子就被弄亂了。
“啊啊啊”袁芃芃氣急了,猛踩劉靖宇的腳,獰笑道,“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劉靖宇喫痛:“嘶你放手你勁兒太大了”
袁芃芃這纔想起來自己的力氣不同常人,忙把腳收回來,卻拉不下臉來道歉:“誰誰讓你惹我的”
聲音在劉靖宇的眼神壓迫下越來越小:“好吧,我錯了,請你喫糖。”
劉靖宇還是一副不辨喜怒的樣子看着她。
袁芃芃從腰包裏掏呀掏,掏出一塊蘋果味的奶糖來,攤在手心裏:“喏,糖。”
劉靖宇接過糖,說:“張嘴。”
袁芃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乖乖照做:“啊”
嘴裏突然被塞了個甜甜的東西,還沒等她合上嘴,好好品嚐一下,頭上就被賞了一個腦瓜崩兒:“下次再這樣,就沒有糖喫。”
袁芃芃捂住自己的額頭,小聲嘟囔:“那本來就是我自己的糖”
兩個人吵吵鬧鬧,劉靖宇把門鎖了,就帶着後面的一人一狗上山了。
正是初夏,陽光好的很,袁芃芃機靈地戴了一個寬檐帽,還得意地在劉靖宇的眼前晃呀晃。
本身就是黑土地顏色的劉靖宇表示:黑了這麼多年,沒在怕的。
大山就是一座無窮無盡的寶藏,這個時候,野生的常春藤、金銀花、梔子花什麼的都開花了;龍葵、檾麻、刺薊、虎尾草、牛筋草、狗尾巴草等等,正是旺盛的時候。
還有一些袁芃芃認不出來的小花,大片大片地開着白色、黃色的花,星星點點地散落在草叢裏,煞是好看。
袁芃芃不是第一次看這種景色了,但可能是因爲這一次身邊有人,莫名覺得這樣的景色又一次感動了她。
六哥在看見山的時候就撒歡兒地跑出去了,袁芃芃曾一度懷疑它有哈士奇的血統,活脫脫一撒手沒啊
她不着急逮它,自己在後面慢慢辨認着一些可以入藥的植物。
刺薊是可以用來鎮痛止血的;虎尾草的用處就多了,藥用可以祛風去溼、解毒殺蟲、感冒頭痛、疝氣、腳氣等等;牛筋草相傳在古時可以拿來防疫、抗瘟
說真的,本草綱目是一本曠世奇作不假,但如果袁芃芃不是看的晉粒走後門給她弄得電子版、帶圖畫的,她肯定認不出來這些東西到底什麼是什麼。
有的真的長得太像了。
袁芃芃走得不快,但她還不是最慢的,劉靖宇慢吞吞地跟在最後。
感覺到身後很久沒有動靜了,袁芃芃不耐煩地回頭:“你幹什麼呢怎麼這麼”
話音未落,一個圓圓的東西落到了她的帽子上,劉靖宇伸出手來調了調角度,滿意地說:“嗯,這樣就好了。”
“慢。”袁芃芃呆呆地看着他,把最後一個字說完了。
劉靖宇挑了挑眉:“你說什麼”
“沒什麼。”袁芃芃迅速反應過來,從包裏掏出一個塑料的鏡子來,看了看自己的頭上。
是一個用鱧li腸草編的花環。
鱧腸草的花是一種花心泛黃,花瓣卻是白色的小花,編成花環很好看,只是這種草不太好拔,容易勒手。
“手呢”袁芃芃認出這是什麼來了,沒好氣地對他說,“讓我看看。”
劉靖宇充耳不聞,繞過她往前走。
袁芃芃三步並做兩步追上他,直接用武力掰開了他的手:紅彤彤的一片。
袁芃芃拽住他的衣角:“你跟着我,不許再自己一個人行動了。”
劉靖宇摸了摸鼻子:“不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但會開花的草多了,你換一種摘啊。”
“這一片沒有別的小花啊。”劉靖宇回答地理直氣壯,“上次你不是看到有個小姑娘頭上戴花環,很想要嗎”
“那個只是一種感嘆,其實也不是真的想要,這種東西還招蟲子”
“不想要的話,那還給我吧。”說着,劉靖宇就要去摘那個花環。
“哎哎,”袁芃芃連忙護住,“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劉靖宇的表情還是不太好看。
“噯,你的手還真的是很巧啊,這花環編的真勻稱。”袁芃芃把花環拿下來,哄他說。
“謝謝啊,這個挺好看的,真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劉靖宇把花環依舊放在她帽子上,“等我有錢了,給你買個好的,不會壞的那種。”
袁芃芃心裏挺高興的:“你那手得抹點雪花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