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宇, 一會兒去喝酒啊”徐強這一年來也往自己的小家裏添了不是存款, 在媳婦面前也能擡起頭來了。時不時地,就要去喝點小酒、喫點小菜。

    “不了,我回家喫。”劉靖宇日常拒絕他。

    “哎呦,”徐強扒着他的肩,真心感嘆,“你這活的, 跟個七八十的老頭子一樣。酒也不喝,煙也不抽, 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賺錢。你賺那麼多錢幹什麼呀。”

    劉靖宇拿眼覷着他:“當初是誰拉我一起賺錢的你還好意思說我要不是你, 我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兄弟, 得了吧”徐強一臉“我算看透你了”的表情, “你變得這麼守財奴,跟我可沒半點關係。你以爲我不知道, 你天天研究怎麼掙錢,都是爲了買那些女人用的東西”

    他說着說着就蹙起了眉頭:“說來也怪,你咋對女人的東西這麼感興趣也沒見你身邊有哪個女人啊該不會,那些東西都是你用的吧”

    劉靖宇擡手就是一下, 直接捶在了他肚子上:“你剛剛說什麼嗯”

    “哎呦哎呦, 疼”徐強止不住地求饒,“我錯了我錯了, 放手啊”

    兩個人正鬧着, 外面傳來一陣吆喝:“劉靖宇, 劉靖宇劉靖宇在嗎”

    兩個人頓時正經起來,頗爲警惕地互相看了一眼。

    有一段時間,形勢時好時壞,不時就有人因爲做生意被罰。但他們好歹也是幹部家的孩子,總是能聽到一些風聲的。他們也不頂風作案,該收就收,損失一些錢也比折了好。

    但是最近,沒聽說有事兒啊

    劉靖宇摁住徐強:“是找我的,我去看看。”

    打開門,是一個穿着制服頗爲精幹的男人。

    劉靖宇心裏“咯噔”一下,但面上還是鎮定自若的:“我就是劉靖宇,你有什麼事”

    “所以,是我母親的叔父來找我嗎”劉靖宇重複了一遍他的來意。

    “是的。曹老先生在國外非常掛念他的親人,一聽說可以來內地了,馬上就坐船回來了。而老先生回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親。”穿着制服的男人顯得很正式,也很尊敬。

    “那、那”劉靖宇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曹家在抗日戰爭的時候,就已經人丁凋零了,您的母親死後,您是曹老先生唯一的家人了。所以,我們希望,您能去京城一趟,滿足一下老先生的願望。”

    劉靖宇擡起頭來,說:“好。”

    “這是我大哥,唯一的外孫”一個蒼老的聲音顫抖着問,像是激動,像是喜悅,又像是悲愴。

    曹老先生本人與劉靖宇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據那天來找他的人說,老先生是三十多年前就遠離故土,去海外打拼,算算歲數,也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但本人依然精神矍鑠,老當益壯。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袖口的銀色袖口熠熠發光,拄着一根手柄光滑的柺杖,就像是電視上的,那些老紳士一樣。

    “這鼻子,像我大哥一樣,都是又高又挺,精神”曹老先生細細地端詳劉靖宇後,咧開嘴笑了。

    劉靖宇心裏也很是激動,見到了這位老先生,就好像,母親的音容笑貌彷彿還在眼前,用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給他講着晉商曹家的種種事蹟。

    “我們曹家啊,當年在晉地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商人”

    雙方都落座後,曹老先生依然緊緊抓着他的手不放:“我走的時候,你母親還是一個只會喫奶的小娃娃。雖然人小,但是機靈地很,就只你外公抱,她給面子,笑一笑;要是我抱,她嘴一撇,馬上就哭出來了”

    偌大的房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劉靖宇陪着曹老先生,回憶着他在家的那段時光,聊着曾經,屬於晉商曹家的輝煌。

    “我們曹家那個時候,在晉地,沒有不知道的”老先生眼神幽遠,“你外公那個時候,還被人誇,說他是陶朱公的後人。大哥他謙虛”

    劉靖宇靜靜的聽着,母親跟他講過她記憶裏的家,但對於外公的記憶很少,大部分都是關於外婆和兩位舅舅的記憶。看的出來,這位叔姥爺對外公的感情很深。

    “當時國內的情況不太好,你太姥爺本來是打算讓你外公去國外,給我們曹家留一條後路的。但因爲當時情況特殊,我們曹家是有名的抗日的家族,如果外界知道,連我們曹家,都要留一條後路,損失的不但是我們曹家這百年來積攢下的名聲,還有晉地的百姓對戰爭勝利的信心。”

    曹老先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所以那個時候,我們家是祕密進行的這個計劃,就連對家族裏宣佈,

    也是說出去一兩年,去外面開拓一下市場。”

    “當然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信了。我那個時候,一心想要證明自己,就提出由我負責這個計劃。”

    “最後,如你所見,”曹老先生攤了攤手,“我在國外活下來了,而我的大哥,永遠留在那場戰爭裏。”

    “這種事,是沒辦法的。”劉靖宇忍不住安慰道。

    “行了,說出來,我心裏好多了,”曹老先生把眼光轉向了劉靖宇,“咱們來說說你吧,小夥子,現在做什麼工作”

    “讓您見笑了,”劉靖宇不卑不亢地答道,“我現在是一名技術工人,但私底下,也會幹一點小生意。”

    曹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做生意做生意好啊。”

    從房間裏出來,劉靖宇漫無目的地遊蕩在京城的大街上,腦子裏不斷地回想着曹老先生的那番話。

    “其實,我這次回來,不僅僅是爲了在家鄉投資,爲家鄉的發展貢獻一份力量,還有一個目的,是我的主要目的。”

    “我想把在家鄉的所有產業,都轉讓給我大哥的後人。也就是你。”

    “當年,我搶走的,是原本屬於大哥的機會,活下來的機會,我現在所有的這些東西,應該物歸原主。”

    “你不用有任何壓力,如果你不擅長經營,我可以在國外給你找一個專業的經理人,幫你打理這些我贈予你的東西。”

    “但你既然能在這個時候,做些小生意,或許,你想自己來打理這些,東西”

    曹老先生要贈予他的東西很多,在美國的三處房產,在中國的幾處原本屬於曹家的房產,政府還給曹家的一些字畫文物,還有一大筆美金和一大批先進的設備。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請您讓我考慮考慮。”

    按理說,這樣一筆毫無負擔的贈予,他應該興高采烈地接受,但他作爲一個外姓人,接受了原本屬於曹家後人的東西,他心裏始終有所芥蒂。

    “那麼,你是要拒絕我嗎”聽了他的理由後,曹老先生這樣問。

    如果拒絕

    不久之前,芃芃終於主動的跟他說起了她租這麼大個房子的原因。

    “哥,我不是租的,我是買的。”

    他擡起頭來看着曹老先生,說:“不,我只是需要時間考慮。”

    不知在大街上晃了多久,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哥,你這麼在這兒”

    劉靖宇循聲望去,是芃芃。

    但是芃芃的身邊還跟了一個臭小子。

    “哦,我來京城認親。”劉靖宇面色如常地回答道,“你呢這個點你居然沒有睡午覺嗎”

    “我出來玩,當然不能睡午覺了。”袁芃芃不自覺地湊到了劉靖宇身邊,“你認什麼親戚我怎麼不知道”

    “是我母親那邊的一個親戚,你當然不知道了,我也是最近他來找我,我才知道的。”

    趙存周牽着妹妹的手,等他們都講完了,才頗有風度地問:“芃芃,不替我引薦一下嗎”

    “哦,這是我哥,劉靖宇,是我發小;哥,這是我學弟趙存周,這是他妹妹,趙熙媛。”袁芃芃爲他們介紹完之後,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說介紹一下不行麼還非要用引薦,讀書都快讀傻了”

    “還要請學姐多多指教啊。”趙存周也不生氣,反而還配合她插科打諢。

    劉靖宇冷眼旁觀,看着他們有來有往地聊天。他不屑地把頭往下撇,卻對上了一雙小孩子的眼睛。

    趙熙媛警惕地看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哥,不知爲什麼,心裏警報大作。

    果不其然,袁芃芃和趙存周說夠了,下一句就是:“我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們去玩了,下次吧,下次我請客,請你們去喫蛋糕。”

    趙存周心裏雖然失望,但還是表示了理解:“那好吧”

    就在這時,趙熙媛突然搶過了話頭:“好呀,芃芃姐姐,你去忙就行,反正你和我哥有的是時間聚。”

    袁芃芃隱隱覺得這話好像哪裏不對勁,但具體哪裏不對她也說不上來,而且今天是她理虧,也就沒有細思這句話:“沒問題,下次我一定隨叫隨到。”

    這段對話落在劉靖宇耳裏卻又是另一回事了:有的是時間那不是經常碰面

    袁芃芃對劉靖宇的心思一無所知,她習慣性地拉着他走:“走吧,我請你喫飯。你不知道,最近京城的大街小巷開了好多飯館,有一家啊,又實惠又好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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