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謊中心這羣人,雖然年齡跨度大,但許是從事職業的關係,大家的三觀都比較一致,所以相處起來舒服自然。跟他們在一起,韓軒也不自覺放鬆起來,有一瞬間竟然還動搖了,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減少一些對人際交往的抗拒。
“切歌,切歌下一首,我的”
霓虹燈閃爍的昏暗包廂裏,一羣已然微醺的人唱嗨了,幾乎每一首都是大合唱,小張和李哥已經花枝亂顫地跑到大屏幕兩邊伴舞了。
方主任的一首老男孩終於唱完,他在點唱機上找到暫停鍵,拿着麥克風問,“下面這首歌是不是嘉月點的是的話,我們就一起去趟洗手間吧”
什麼意思剛纔點歌的時候,她說不唱,是他們一起鼓勵她要勇敢面對音樂這道難題的,現在他們卻又紛紛做出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做人怎麼可以這麼不厚道
“誰都不能去”蹭得從沙發上跳起,酒精作祟,她差點一個踉蹌撲到包廂的茶几上,幸好天生平衡感比較強,撲騰幾下胳膊,她又站直了身子。大跨步衝上前,林嘉月搶到麥克風,然後用身子把門一堵,放大話說,“今天我保證不跑調”
所有人都保持懷疑態度,只有韓軒表情懵懵的,畢竟他沒見識過林嘉月的五音不全。
不過,林嘉月今天還真沒吹牛,因爲她選的這首歌,想跑調兒都沒調可跑
“一人,我飲酒醉,醉把了佳人成雙對,兩眼,是獨相隨,只求了他日能雙歸,嬌女,我輕扶琴,燕嬉,我紫竹林,癡情紅顏,心甘情願,千里把那個聖君尋”
帶感洗腦的節奏,像火箭助推器,把今晚的k歌氣氛帶上了巔峯。
在炒熱k歌氣氛上,林嘉月還是第一次當功臣。
一曲罷了,她發現自己剛纔的座位已經被別人給霸佔了,有空的地方就只有沙發最右邊的韓軒那兒。
酒量實在一般,林嘉月的世界已經開始天旋地轉,也不管挨着誰了,能坐下就行。一屁股蹲到那,她有種飛機降落在地的踏實感。後面幾首歌都是抒情的,緩慢柔和的節奏像母親輕撫嬰兒的雙手,聽着聽着,她竟眼皮越來越沉呼呼大睡。
包房的預定時間已到,今晚的聚會終於拉上帷幕。十幾個人走得只剩下三個,方主任哭笑不得地叫林嘉月醒覺,可她卻像個懶牀的孩子一樣使性子,在沙發上擰來擰去哼哼唧唧。
“這孩子”見叫不醒她,方主任一臉無奈,只好拜託韓軒,“韓老師,你看,平時總是嘉月接送你,要不今天你也送她回家一次。雖然她已經醉成了這樣,但我們大家都相信你的人品”
“好。”韓軒雖覺有些爲難,但還是答應下來。
在方主任的幫助下,林嘉月被放到了他的後背上。人生第一次,跟一個女人貼得這麼近韓軒各種不自在,就像被框在了一個空間狹小的畫框裏。
令他如此的主要原因是某人的女性第二特徵。林嘉月也是一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女人呢。
出了ktv,方主任又幫他們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後便跟自己的代駕司機一起離開。
當韓軒把林嘉月的小腿擡進車裏,他這纔想起自己忘記問她的住址了。校職工宿舍,他知道,但是幾棟幾層
她卻只是不耐煩地哼唧兩聲,然後把頭一轉繼續睡。
兩人的運氣也不怎麼好,這種情況下偏偏遇到個沒有耐心煩兒的司機。司機在內後視鏡裏睨他們,語氣不太友好地問,“到底上哪兒”
“”韓軒瞄眼越睡越死的林嘉月,果斷放棄,轉而報上自己家的地址。
車子駛動,他閉上眼睛,黒暗中腹誹,他也信得過自己的人品。才說罷,林嘉月的腦袋就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某人正氣凜然,伸出右手食指,將她沉甸甸的腦袋從自己肩上推了出去。
林嘉月睡覺還算老實,將她丟進臥室後一直沒鬧出什麼動靜。
夜已深,窗外深邃的天空中,無月無星,天地一片混沌。
通火通明的書房裏,韓軒還無睡意,他的書桌上放着之前從李隊那裏拿回的連環兇殺案卷宗。
吳軍,1972年出生,六歲時生父意外死亡,生母左倩帶其改嫁,繼父葉安是位工程師,一表人才工作體面,還是頭婚。在當時那個年代,二婚帶孩子的女人幾乎沒人願意要,所以葉安與左倩結婚時,葉安的朋友都覺得不值,認爲以他的條件明明可以找個更好的。更叫人大跌眼鏡的是,兩人結婚三年後,左倩跟人私奔了,把自己和前夫的孩子留給了葉安。在外人看來,葉安應該把吳軍趕出家門,但葉安沒有,他把吳軍當成自己的孩子,一直未婚,將他撫養到十七歲。吳軍十七那年,葉安因犯心臟病突然離世。在外人看,葉安是個老實人大好人,而吳軍跟他親媽一樣沒良心。葉安出殯那天,吳軍一滴眼淚都沒掉。
卷宗記錄,吳軍第一次犯案是在1998年,八年裏一共作案七起,受害人均爲男性,他們職業不同年齡不同,唯一相同的他們都有一個特殊的身份,繼父。所以,當時坊間將吳軍稱之爲繼父殺手。他的罪案目標較特殊,作案手法殘忍,犯罪現場富有儀式感,每一次他在扼殺受害人後,都會將其雙手雙腳砍下,捆成一束綁在受害人的背後,然後將受害者擺出下跪的姿勢,取負荊請罪之意。
除此之外,每次行兇,吳軍都會將房間裏的空調打開,調至16度。而且,他喜歡收集死者繼子的物品作爲紀念品,不分貴賤。
叮咚。
身側的筆記本電腦突然發出一聲提示音,將手中的卷宗放下,韓軒轉頭看向電腦屏幕,上面跳出了一封新郵件。
發件人:老朋友
時間:2016年4月23日星期六 00:28
收件人:韓軒
郵件內容: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文字最後,是一個惡魔獰笑的表情。
清晨的光從窗簾縫隙中擠入,溫柔地吻上林嘉月的雙眼,彎彎的睫毛顫動幾下,像童話裏的睡美人一樣睜開,眼神呆滯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了好一陣子,她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家的屋頂好像跟現在這個不太一樣
猛然坐起,她環視四周,驚覺,果然不是在自己家裏不過,這房間她也來過,是韓軒的。又擰眉愣了幾秒,她把昨晚聚會的事情回憶個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紅是因爲慚愧,沒能繼承自己老媽的好酒量,白是因爲尷尬,自己竟然被韓軒撿回家了,他們昨天還在運動會上吵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