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子三步並作倆步就往飯堂走,沈芸嚎完那一嗓子,踉踉蹌蹌地拉着許大頭出了飯堂,二人站在了院子裏哭得悲嗆,就如同天已經塌了。主要是沈芸哭,許大頭還沒明白過來什麼事兒,就看到他媽哭得那麼悽慘,心疼地給他媽擦眼淚。

    “媽,你別哭了,你哭得我也想哭了。”

    “媽不哭,媽就是這眼淚也不知怎麼地就自己落下來了,你看,媽沒在哭,媽真的沒在哭,哇嗚嗚~~”

    真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村人反正也買不到肉了,跟着柳婆子一道兒來湊熱鬧,哪成想,竟然看到了這一幕。

    “哎喲,我這眼眶都被哭得發酸,聽着這壓抑的哭聲,我的這顆老心都跟着揪了起來。”

    柳婆子皺眉看着母子抱頭痛哭的場面,只覺得自家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再一看許大頭的手裏的空碗,哪還能不明白的。這許大頭多半又是得了一點兒喫食,被人給搶了去了,這都不是頭一回了,以前也沒見着沈芸鬧騰,這回,可不就是以爲人多,她就會服軟,所以才鬧騰開了。

    哼,她就說,老三家的最有心機,要不然,當初怎麼可能哄得了老三進了許家的門

    柳婆子暴呵一聲,“老三家的,你哭什麼哭,我們許家是缺了你喫的,還是缺了你穿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每日喪着臉,想要將許家哭倒了不成說,你到底是何居心”

    沈芸瑟縮着身子,驚恐地往後挪,“媽,你別打我我錯了我就是心疼大頭,大頭的肉被人給偷了,是我這個做孃的沒本事,讓孩子喫不上肉,我一個大人沒點兒油腥扛得住,小孩子怎麼受得了。媽,你別生氣,我給你跪下了”

    柳婆子被沈芸一頓搶白,氣紅了臉。

    沈芸膝蓋還沒有彎,就被婦女主任給扶住了。

    “柳愛平同志,婦女已經解放了,你身爲一個婦女,卻如此壓迫婦女,真的是讓我很失望啊我會如實上報,要求鄉里的組織給你這樣還擁有封建糟粕思想的老婦女上上課的”

    柳婆子急了,“我就是罵罵自家兒媳婦幾句,這咋地還不成了咋就要上課了,我發誓,我很尊重組織的決定的”

    沈芸的眼淚水就如同泄了洪一樣,“感謝國家,感謝黨,感謝組織,果然沒有忘記每一個婦女同胞”沈芸說着,又要對婦女主任跪下了,婦女主任趕緊攔了。

    “沈芸同志,是我工作上的疏忽,我要檢討,我沒有第一時間來給你送溫暖,讓你養成了動不動就給人跪下的封建糟粕。可見,你在許家過得比舊時的下人都不如”

    沈芸咬着脣,滿腔的欲言又止,拼命地搖着頭,“沒有,媽對我很好,從來、從來沒有讓我跪的。”

    可惜,沈芸說的是大實話,但是沒有人相信。就是連柳婆子都在努力回想,她是不是真的曾經有過讓沈芸罰跪過柳婆子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但是看着沈芸那死無可戀的模樣,多半是應該有罰跪過的,那一定是她年紀大了,所以才忘了。

    婦女主任給沈芸送了不少的關懷後,又給柳婆子做了一個思想工作,柳婆子聽得頻頻點頭,她可一點兒都不想去上課,要不然,這臉都要丟大了。“是我年紀大了,老糊塗了,這不都是給窮的,家裏頭人多,

    我這不精打細算,恐怕就要餓死人了。”柳婆子說着,也抹了一把淚。

    “爲了讓組織看看,我也是真心知錯了,我這就將鍋裏煮着的肉都給老三家喫,鍋裏原本煮着的五花肉就是給老三家補身子的,我這剛剛急吼吼地訓人,也是因爲覺得丟人了。這家中窮,還鬧騰出來,底子都掀給人看了,我這老臉都臊得慌啊”

    沈芸倒是沒有想到,這柳婆子竟然還是能屈能伸的。沈芸縮在婦女主任身後,怯怯地開口:“媽,我真的不饞肉,我喫過了。”

    “組織已經聽說,這野豬是你撿來的,那就該着你喫。”婦女主任寬慰道,讓沈芸別怕。

    柳婆子噎了好大一口,蹬蹬蹬地就往廚房去了。

    “誰誰偷吃了老孃的肉”柳婆子的最後的一點兒理智徹底崩潰,這麼一大條的五花肉,可是上好的五花肉,留着晚上一家子解解饞的她就算是要給沈芸喫,那也只打算給沈芸切個一小碗,等到了晚飯的時候,沈芸當然只能看着別人喫誰讓她先吃了

    但是這會兒,看着那麼一大條的肉都被人吃了,柳婆子就跟見了殺父仇人一樣,“嗷”一樣地衝了出來。“誰動了的肉我要跟她拼了”

    “我們剛剛可都在門口,等着買肉,都沒有進來呢這偷東西可是要被警察抓的,我們可不認再說,你說你的肉煮了,誰知道你有沒有煮了肉呢”

    “就是就是”村人都附和着。

    婦女主任作爲組織的代表,既然遇上了事兒,也不能袖手旁觀。跟着柳婆子進了廚房,柳家的廚房不下,是最簡單的土坯房,也藏不了人。

    “柳愛平同志,你看看那邊的柴火堆,好像有人藏着”婦女主任慧眼如炬。

    柳婆子也不管是不是要接受教育,操起一旁的燒火棍,對着茅草垛就猛抽了下去,“賊小偷偷肉賊我讓你來偷喫老孃的肉我讓你偷”

    茅草垛裏的人喫痛,求饒道:“奶,是我,我是大華我是大華啊別打了,疼死了,媽,你在哪兒,快來救救我啊我要被奶打死了”

    柳婆子也沒有想到偷喫肉的竟然是老二家的許大華。

    老二家的媳婦是她的嫡親的外甥女,雖然老二媳婦只生了二個女兒,但是顧念着姐妹情份上,都不管老二沒有兒子不得勁,壓制着老二不鬧騰,對老二家的倆閨女也從來不摳着扣着,哪成想,竟然做出了偷肉這種事情

    許大華哭着從茅草垛裏爬了出來,頭上插滿了茅草,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奶,不是我偷喫的,是許秀蘭,她偷喫的,我剛進來,就聽到外面有聲音,我嚇得趕緊躲進了茅草垛裏。”

    “奶,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問許二頭,他也看到了”許大華着急地找着許二頭的身影。

    許二頭被拉到了柳婆子的跟前,許二頭低着頭結巴着道:“二華姐,你、你怎麼能扯上我,我、我害怕。”

    柳婆子其實已經信了許二頭的話,這老三家的小子被沈芸教的最老實不過了。“許秀蘭,許大華,看我怎麼收拾你們”柳婆子一聲吼,至於管教犯錯的孩子,組織上也是十分支持的。

    最後,許家的偷肉事件,以各家人打各家孩子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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