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矇矇亮,許秀蘭就來敲門。這一回,許秀蘭的態度變得十分地恭敬。

    “三嬸,廚房裏沒有米。”許秀蘭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臉色不明。

    沈芸打了一個哈欠,倚在門框上,斜睨了一眼許秀蘭,“小小年紀這麼容易忘事兒,可不好喔。昨天,我把鑰匙還給你奶了。”

    許秀蘭驚慌地擡起頭,“這、這咋辦我爸還等着我們送粥去。”

    沈芸攤手,“能咋辦,等着捱揍唄。”

    許秀蘭跺腳,“三嬸,你太壞了你怎麼能、怎麼能見死不救”

    沈芸十分帥氣地倒扒拉一把頭髮,“我這人記仇,哪怕是我親兒子的仇,我也記得一清二楚。”

    許秀蘭哇地一聲,嚇哭跑了。

    隔壁的屋子開了一條門縫,許三頭弓着身體,探頭偷聽。一聽到沈芸最後一句話,許三頭快要哭了,他媽是不是知道他在偷聽,所以這話故意講給他聽的果然他沒有猜錯,他媽對他絕對不是真愛許大頭他們都有新衣服,就他沒有就連昨晚的半顆雞蛋,他媽最先喫掉的也是他的

    許三頭越想越喪,他覺得真相太殘忍了他這一具小身體實在是承受不起

    許三頭想要略微地擡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畢竟,再小的男人都是要臉的。許三頭微微地一擡頭,就看到門縫外突然出現了一個腦袋黑黝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許三頭嚇了一大跳,“啊呀呀”地大叫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腳並用地往後退

    沈芸推開門,疑惑地問道:“許三頭,一大早地你瞎叫喚什麼,見了鬼了嗎”

    待得看清楚是他媽,許三頭翻了個白眼,心神一鬆地上汨汨地流出了一攤水漬。

    要臉的許三頭與沈芸四目相對,許三頭這回徹底心態崩了,“哇哇哇”奔潰大哭。

    許二頭踢了一腳被子,猛地坐了起來,眼神兇狠,“許三頭,一大早地就討打是不是”

    芝麻餡的許二頭還沒來得及換上無辜的眼神,就與沈芸四目相對,差點兒沒穩住,完了,不知道他媽喜不喜歡芝麻餡的他許二頭不敢深想,仰面倒下,“哎呀,做了一個噩夢了,太可怕了在夢裏,許三頭竟然是個大壞蛋”

    許大頭慌忙下了地,將許三頭拉了起來,再看到許三頭的僵硬的站起身的動作,還有地上多條小溪流匯聚成一條小河,最終消失在門檻旁。“小弟,你竟然尿褲子”

    許三頭強裝鎮定。

    沈芸避開“小河”,“許三頭,你這是營養不良啊,竟然尿了那麼多條分支”沈芸也知道從哪兒聽來的,強壯的人尿的尿都是一股的

    許三頭無聲抹眼淚,無情的嘲笑聲再一次讓他認清了他媽不愛他的事實事實太殘酷,凍得他大腿涼涼。

    許三頭,沒關係,你媽不愛你,你一定要愛你自己愛自己的大腿,愛自己的腚子。所以,堅強如許三頭開口道:“大哥,借條褲子使使。”

    許大頭爲難,“我跟你的身高差得有點兒多,我的褲子你穿不住,要不然,你問二弟借”

    許三頭還沒有開口,許二頭就拒絕了。“聽說,尿褲子會傳染,我不借”許二頭的聲音從牀上傳來。

    再次體會到人間只有涼涼的許三頭咧嘴又要哭,“媽,你看,他們都欺負我他們連一條褲子都不肯借給我”

    沈芸大佬將心比心,要是把她的褲子借給一個尿褲子的,她應該也是不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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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沈芸嘆了口氣,“許三頭,看來你平時的人緣不大好哦。”

    這回,許三頭徹底崩潰,哇哇大哭,嘴裏不時地夾雜着什麼詞兒,反正沈芸是一個都沒聽清楚。

    許二頭不肯借褲子,許大頭拿出了自己的褲子給許三頭穿,許三頭這才止了哭。

    許三頭吸着鼻頭,套上褲子,滿意地轉了一圈,“剛好,剛好”許三頭一鬆手,褲子就掉在了地上

    人緣不大好的許三頭最後,只能洗乾淨了腚子,縮在被窩裏,哪兒都不能去。許三頭哭唧唧地衝着許大頭招招手,“大哥,你一日三餐可都要記得我啊,你要記得你還有一個弟弟的啊”

    許大頭拍着胸脯保證,“三弟你放心,我從學校回來就給你送喫的”

    沈芸昨天就將這哥倆的飯託付給了隔壁的趙家,這會兒出了屋子,煮了一鍋的紅薯,然後正式宣佈,這一鍋的紅薯就是他們幾個小的一天的伙食。

    沈芸也不管許秀蘭姐妹倆,揹着揹簍就出了家門,剛到村口,就遇上了大隊長許愛民正迎接着一羣人往村裏走。沈芸十分積極向上地稍息里正,大聲道:“領導們辛苦了”

    許愛民給沈芸投了一個讚許的眼神

    領導們十分欣慰地揮了揮手,“爲人民服務”

    沈芸側身,讓領導們先經過。領導們點頭讚許,“愛民啊,你們第二生產大隊的同志們都很有奉獻精神,精神面貌很好啊”

    “這位女同志,看你揹着揹簍應該有急事,你先走吧。”領導們也十分謙讓地讓路給沈芸。

    沈芸鞠躬感謝領導們,“感謝領導同志們全心全意地爲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脫離羣衆,就是走路也要讓人民羣衆先走這是對人民的極端的熱忱我僅代表第二生產大隊的隊員們像你們致敬”

    領導們大爲感動,側着身子讓在路邊,目送着沈芸大佬雄赳赳氣昂昂,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村子。

    “第二生產大隊是向鄉里、縣裏的楷模啊,你們生產隊的精神建設做的很好值得表彰”縣裏來的大領導不住地點頭,“但是,要是這是刻意安排的話,這就太注重形式了勞民勞力,這不值得提倡。”

    許愛民趕緊表態,“這絕對就是湊巧遇上了。沈芸同志就是那養豬的,是她發現了病豬的事情,她這會兒應該是去給她公婆一家子送飯去,他公婆還在衛生所。”

    婦女主任也在一旁點頭,“沈芸同志是一個經歷坎坷,但是思想覺悟非常高的好同志這次,差點兒就冤枉她了,沒想到沈芸同志竟然不計前嫌,依然這麼相信組織說起來,是我們第二生產隊的領導班子太慚愧了,愧對人民羣衆”

    縣裏來的大領導點頭,“等查清楚了事實真相,一定要給受了委屈的好同志們一個交代,一個補償讓人民羣衆能堅定地跟着組織的步伐走尤其是那些思想覺悟高的人民羣衆”

    一行人說着話,就往村尾的養豬場去。

    嚴護士長昨晚值班,今日正好休息。一早,她就在院子裏等着沈芸,這回沈芸要用雞蛋換點兒米,用來給許家二老煮粥,“這些雞蛋,換一把米可夠了”沈芸帶來的雞蛋足足有二十個。

    嚴護士長瞪眼,“雞蛋可是精貴東西”說什麼都不肯收了沈芸的雞蛋。

    “我想起來了,後面的伍家的媳婦最近生了,想要跟我換一點兒雞蛋,可我家哪有雞蛋。鄉鎮上課不準養雞鴨,想喫,都要憑票買。你且等着,我去問問,她還缺雞蛋嗎”嚴護士長小聲地說完,讓沈芸再煮一鍋粥。

    鍋裏還剩了半鍋粥,沈芸加了一瓢水煮着,託着腮等着嚴護士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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