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開一言不發轉身離開葉曉棠家門口,快速走下樓梯。她有男友,竟然還能對他表現出迷戀姿態,他想他是太小看女人了。

    葉曉棠看着陸雲開轉過去的背影,立即想叫住他,但話將出口又被她吞了回去。

    從認識陸雲開的那一天,她就知道她與他之間,有社會地位的落差。

    她原以爲她可以不必在乎這些,她還年輕、有學歷、有頭腦、有幹勁,她應該放心大膽不顧一切去追求她想要的。

    可是今天在派出所,陸雲開的那句話問住了她,她爲什麼不打電話向他求證

    與其說是猜測他不會知道修車這種瑣事,不如說她怕他因五萬塊錢看不起她。

    她向來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若非太想與陸雲開平起平坐,怎麼會被成剛這樣的人欺騙成功。

    可他到底還是找到了她的地址,站在了她的門口。

    一念至此,葉曉棠心口顫動,她連忙跑去陽臺,拉開窗戶扒着不鏽鋼護欄往下看。

    她看到他從樓下走過,影子在身後拉長。

    “陸雲開”她喊他名字,但是聲音出來沒有她想象中的大聲。

    他沒聽到,身影一閃,出了小區門口,轉過彎去,再看不到。

    葉曉棠手緊緊的攥着護欄,頭使勁往外伸,但她始終不是陽臺上的三角梅,沒法衝破這人爲的屏障。

    “他是誰啊”許承松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邊,心不在焉的問道。

    “哦,客戶公司的老闆。”葉曉棠想這應該纔是她跟陸雲開之間最本質的關係,她說着手鬆開了護欄。

    “在追你”許承松問,他是葉耀慶的好友許明國的孩子,與葉曉棠一起長大,兩人其實是發小。今天葉耀慶出事,許承松一知道,便來找葉曉棠。

    “是我在追他,不過剛纔他可能誤會你是我男朋友,所以以爲我騙他。”葉曉棠說。

    葉曉棠第二天去探望成剛,他拒絕見面,拖了護士帶話出來,說:“陸雲開已經賠償我了,我不會起訴你父親。”

    她給高豫東打電話,高大律師說:“不起訴就沒事。讓你父親下次別那麼衝動。”

    葉曉棠說:“多謝高律師。費用我怎麼結給您”

    高豫東笑說:“我替陸總做事,你不用付錢給我。”

    葉曉棠再沒想到事情會這麼輕易的了結,她當時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幾乎已經做好了葉耀慶會坐牢的心理準備。

    她再次給陸雲開發短信表示感謝,可是他卻始終沒再回復。

    葉曉棠沒想到,一個人可以消失的如此徹底,即使你和他之間有所謂“項目”的聯繫。

    自那晚之後,陸雲開便再沒出現過;東明開會他派了代理人過來,文件直接送到他的祕書處。他不想再見到她,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可以通過短信或者郵件跟他說“那個男生是我發小兒”,可是又害怕他不回覆,或者回一句“那不關我的事。”

    好在東明前期盡調和改制迅速完成,很快進入三個月上市輔導期;事業上如此順利,感情方面一時的糾結對葉曉棠來說也是短暫的。再加上她總覺得無論如何還會見到陸雲開,到時候再說不遲。

    “曉棠,上回被你刪的那條新聞,你確定內容是假的”張藍親自出現在葉曉棠的臨時辦公室,手搭在她肩上小聲問道。

    葉曉棠一愣,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問這個,關於陸雲開的假新聞和刪稿的事兒,她事後寫到工作備忘裏給張藍看過,前因後果交代的很清楚。

    “全篇沒有實際信息,不過是道聽途說加春秋筆法。”葉曉棠說。

    “我看了文章,確實是你說的這樣。可是徐易不知道在外面聽誰說了一嘴,對文章內容還是懷疑。你去找下陸雲開,讓他儘量能夠針對那篇文章給出說明。回頭我好跟徐易解釋。”張藍說着幾乎變成耳語的聲音。

    “藍姐”葉曉棠遲疑。

    “我知道你爲難,就當姐欠你一回。”張藍說着拍了拍她肩膀,又說:“最好今天能辦妥。徐易跟我嘮叨好幾天了。”

    葉曉棠無法,這事兒一開始就是她在管,管到底是應該的。

    她拿出手機,找到陸雲開的名字,猶豫半天,到底還是播了出去,電話接通響過一聲,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的提示。他不接她的電話。

    葉曉棠只能打給陸雲開的助理高慧,“慧姐,東明的招股說明碰到一點問題,需要跟陸總本人當面確定,請問哪裏可以找到他”

    “他下午飛機去上海,這會兒應該在去機場的路上。 ”高慧說。

    葉曉棠忙問:“什麼時候走的”

    &

    nbsp;“20分鐘前。”

    “航班號”

    高慧聽她聲音,確實像有急事,便痛快告訴了她。

    葉曉棠拿到航班號查了時間,離飛機起飛前還有兩個半小時。她拿着車鑰匙就往樓下跑。

    開着車出去,立即被堵在二環路入口處,她又把車開回去,轉頭去搭地鐵。

    二號線轉機場線,換乘的時候全程跑步,到達機場離陸雲開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半小時。

    她邊往機場出發大廳走邊打給高慧,“慧姐,幫我問問陸總,他是在值機還是已經進閘”

    高慧笑,“他還在路上,堵車。”

    葉曉棠心頭一鬆,慶幸自己選了公共交通,她找到航班對應櫃檯,等在頭等艙值機處。

    陸雲開的身影二十分鐘後纔出現在機場,他穿牛仔褲皮夾克,帶黑色的棒球帽,看起來比穿西裝的樣子年輕許多。

    “陸總”葉曉棠喊着陸雲開的名字迎上去。

    陸雲開看她一眼,腳步不停的往值機櫃臺走,“我趕飛機,有事兒回來再說。”

    “陸雲開。”葉曉棠叫他名字,決定把上次那個誤會說清楚,“上回”

    “雲開,跟誰說話呢”

    葉曉棠的話被打斷,說話的是個女人,她穿天鵝絨的運動衫,戴和陸雲開同款的白色棒球帽,說着話從後面上來抱住了陸雲開的胳膊。

    葉曉棠剛纔看到了陸雲開身後跟着人,她只注意到了司機,其他人並未留意,直到這一刻。

    “雲開,這位小姐是”那女人看着葉曉棠,再次問陸雲開。

    陸雲開從女人手裏抽出自己的胳膊,說:“工作的事兒。你先去,我回頭就來。”

    “那你快點兒,我們本來就晚了。”女人輕聲抱怨。

    陸雲開沒再理會,他走到一旁,示意葉曉棠跟上。

    “你剛纔要說什麼”在離開值機櫃臺幾米遠的地方,陸雲開問葉曉棠。

    葉曉棠一愣,想起她要解釋的事兒,但是現在顯然已經沒必要了。

    “我是說,上回那條假新聞,您這邊可不可以針對裏面的內容出一個簡單說明”葉曉棠說。

    陸雲開看着葉曉棠,他剛纔聽到她叫“陸雲開”,而不是“陸總”,他以爲她要說的是私事。

    “徐易看到那條新聞,有些懷疑,所以想聽聽你的說法。”葉曉棠再次解釋。

    “你回去吧。我上飛機前把文字說明發你手機上。”陸雲開說着走回值機櫃臺,那女人還在等着他。

    葉曉棠原地停了幾秒鐘,接着加快腳步,往機場外面走,腦子閃現的卻是那女人抱住陸雲開胳膊的樣子,她發現自己在難過,一種從未經歷的難過。

    她出了機場,看到外面天空晴朗,藍天上飄着白雲,機場路上車子停靠,人們站在車前擁抱告別。

    一切都如此平常,這世界不會因爲葉曉棠在難過,有任何的不一樣。

    葉曉棠站在門口深呼吸,跟自己說別犯傻,陸雲開從來都只是客戶,不是你的什麼人。

    就這麼自我寬慰着,她的電話忽然響起來。

    “曉棠,你快回來,出事了”是薛琪,孫寧的助理,平時跟葉曉棠關係不錯。

    “什麼事”葉曉棠連忙問。

    “今天是發薪日,可是你帶的東明項目組所有人工資都沒到賬,現在大家都在說是你的問題。你快回來一趟吧。”薛琪儘量把事情說的簡單扼要。

    永信證券最近工資改革,業務部門實行項目經理報批制,由項目經理每個月做好本組人的工資賬目,然後按照部門走流程,最終彙總到財務,財務再審覈報表發放工資。東明影業項目組的報表確實應該由葉曉棠提交。

    “還聽說了什麼”葉曉棠說着跑步去機場快軌站。

    “具體都不知道。魏家齊剛纔進了孫總辦公室,現在還沒出來。”薛琪說着掛了電話。

    葉曉棠的心懸起來。永信是國企,平臺自然高,對外競爭有優勢的同時,內部競爭卻極其殘酷。

    以葉曉棠和魏家齊爲例,兩人同時進來,同屬信息傳媒組。魏家齊父親是地方官員,手裏有天然資源,項目一個接着一個,早早升了組長。

    而葉曉棠除了名校研究生的身份,再無其他。雖然工作比誰都努力,做事比誰都認真,但也是在奮鬥兩年之後,才第一次獨立承攬到項目。

    但就算是這樣,魏家齊也怕葉曉棠威脅到他。於是不停的在背後搞小動作,從上次假新聞到這次的漏發工作,葉曉棠非常肯定都是他搞的鬼。不過想讓她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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