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已經歇下,三夫人不想打攪女兒休息,便沒讓紅玫去叫醒女兒。

    但三夫人心裏是個藏不住事兒的,方纔大夫人話說得嚴重,三夫人實在怕女兒得罪嬴王府,從而給徐家招來禍端。所以回去後,全然沒了睡意,一直在臥房裏來回走,心中的擔憂都寫在了臉上。

    “這可怎麼辦這可如何是好”

    徐敬笙步履從容走過去,摟着人肩膀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明兒讓嬌嬌去道個歉就是。還有,大嫂的話,你也不要全信,未必就是嬌嬌故意的。”

    “打從顧家被抄了後,她這個人就更神神叨叨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想成是徐家也要被抄這件事情,她未必沒有刻意說嚴重了幾分。”

    “你說的也對。”三夫人倒是相信二老爺的話,她素來是個沒主見的,這種時候,誰說的話有幾分信服力,她就信誰。

    不過就算是這樣,三夫人也是一夜未有睡好。第二日一早天才亮,她就起牀去了女兒房裏。

    央央小時候是跟着老太太一起住的,後來到了十一歲,才搬回三夫人這裏來住。

    “娘您怎麼來了”

    央央才醒,只穿着桃粉色的中衣,頭髮還沒梳。她也不管這些,瞧見母親,就撲過去撒嬌。

    “娘”央央委屈極了。

    昨兒被太子他們罰站一個時辰,動都不敢動一下,離開東宮的時候,腿都麻了,她也不敢吭一聲。隨老太太回來後,天色已經晚了,知道爹爹宿在母親房裏,她也不好去,只能暫且忍着那股子委屈。

    現兒看到母親,少不得要撒嬌犯嗲,流幾滴委屈的眼淚。

    要是以前,三夫人早摟着人心肝寶貝喚着了,這會兒她注意力不在這上面。

    只問央央道:“你昨兒隨老太太進宮去,可是得罪了嬴王府世子”

    央央一驚,忙就有些生氣起來,鼓着嘴說:“肯定是二妹妹說的二妹妹答應我不說的,她騙我”

    三夫人道:“那就是真的了嬌嬌,你好糊塗啊。”

    “我不是故意的。”

    央央本來就委屈,此番被母親指責,她更委屈了。

    “我都跟他道歉了,他還想怎麼樣太子殿下也罰了我”

    三夫人想着,現在不是論這個的時候,便將昨兒晚上大夫人找她的意思告訴了女兒。

    “知道你心裏恨嬴家,但是嬴王府如今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不必娘說,你也知道吧以前好歹還有顧家牽制着嬴王府,不至於嬴家太過囂張。如今顧家被鬥倒了,豈不是嬴王府一家獨大”

    “以前你爹爹就跟顧大老爺走得近,怕是早被嬴家人記恨上了。不求你對嬴家人客客氣氣的,可也別得罪人家。嬌嬌,聽孃的話,隨娘和你大伯母一起登門道歉吧。”

    央央貝齒緊緊咬着脣,心中極爲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妥協了。

    大夫人一早便差人給嬴王府送了帖子,喫完午飯後,這才往嬴王府去。

    嬴王妃是個好性兒的,聽了大夫人的話後,她倒不十分在意道:“若爲這事兒,倒不值得你們特意來一趟。昨兒是皇后生辰,多喝點酒是替娘娘慶生是應該的。再說,鴻兒不是小性的孩子,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徐大夫人從前應酬交際的時候,與嬴王妃打過交道,知道她性子尚算溫軟。

    她不懼怕王妃,但是十分懼怕嬴家的幾個男人。

    嬴王父子心狠手辣,殺人如麻,陷害忠良,手腕十分強硬她不能讓徐家成爲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之前就是因爲老三與顧家交好,顧家抄家的時候,險些連累徐家。現在藉着這個機會,一來道歉,二來也剛好表明一下態度。

    “鴻兒去營裏當值了,不在家,得天黑纔回來。”嬴王妃這樣說,頗有些趕客的意思。

    徐大夫人笑着:“王妃跟世子爺好性子,不與我們家姑娘計較,這是王妃與世子大度。不過,的確是我們家姑娘錯了,今兒登門來,就是想讓她親自給世子賠個不是。”

    大夫人頓了一頓,笑容有幾分僵硬,又道:“當時好歹不少人瞧着呢,我們就怕就怕叫世子落了臉。”

    嬴王妃點點頭,只道:“喝茶吧。”

    直到

    天擦黑了,嬴鴻還沒有回來。

    再呆下去,嬴家怕是要留飯了,大夫人只能起身說:“今兒叨擾您了,既然世子不在,那我們改日再過來。”

    嬴王妃應酬了半日,十分疲憊,也懶得再與徐家人客套,只喊了人來送客。

    出了王府大門,大夫人想了想,對央央母女道:“再等等吧。”

    三夫人說:“這世子爺沒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我看方纔王妃那意思,根本沒計較,大嫂,或許”

    “你懂什麼”大夫人陡然嚴肅起來,“王妃好性兒,不代表嬴家的男人好性兒,顧家就是個例子害得顧家被抄家的,可不是嬴王妃,而是嬴家父子”

    “我這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咱們侯府”又瞥了眼央央,大夫人頗爲瞧不上的樣子,“你寵女兒誰也不攔着,但若是寵出禍端來,可怎麼是好”

    “這事兒我說了算,候在這裏等着嬴世子回來。”語氣又緩了些,大夫人嘆息一聲,“如此也方顯得咱們侯府有誠意些。”

    三夫人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一句:“老太太寵的,有本事衝老太太吼去。”

    “好像來了。”大夫人沒聽到三夫人的嘀咕,衝不遠處望去。

    天還未全黑,黛青色天空下,嬴鴻騎着高頭大馬緩緩往王府來,旁邊跟着同樣騎着馬的一個隨從。

    老遠就見王府門前停着輛馬車,馬車旁還站着三個人,嬴鴻側頭對隨從道:“阿溫,去看看。”

    “是,世子爺。”

    阿溫夾了夾馬肚子,溜到徐家人跟前的時候,目光朝徐家馬車前掛着的牌子掃了眼。

    見是徐侯府的人,阿溫跳下馬來,抱手行了一禮,才問:“兩位夫人如何會候在此處”

    大夫人忙說:“剛從貴府出來,等了世子爺半餉了。這位小爺,可是世子爺回來了”

    阿溫道:“正是。”又回身衝自己主子道,“爺,徐侯府的兩位夫人。”目光在安安靜靜候在一旁的央央身上掃了眼,阿溫說,“還有徐家大姑娘。”

    嬴鴻雖則慢悠悠打馬過來,但說着話的功夫,他人已經到跟前了。

    他不動聲色已經瞅了央央一眼,離得近後,翻身下馬來,這纔看向徐大夫人道:“可有什麼事”

    大夫人態度十分恭敬謙卑,笑容裏都帶着幾分過分的討好,道:“是我們姑娘不懂事,衝撞了世子爺。我們大姑娘心裏怕極了,昨兒回來擔心世子爺怪她,一宿都沒有睡好,今兒一大早就吵着要親自登門道歉。”

    “世子公務繁忙不在家,所以,我們便候在此處。”

    一宿沒睡好嬴鴻根本不信。

    她若真是爲着那事自責,昨兒在東宮,就不會是那種態度。

    “來,央央,還不快給嬴世子道歉。”大夫人扯着央央衣裳,拉她到跟前,就差按着她頭給嬴鴻鞠躬了。

    央央低着頭,半餉才吭聲說:“對不起。”

    較之昨日不同,嬴鴻今兒穿着一身短打勁裝。尚熱的天,營裏呆了整日,身上流了汗,那單屬於他特有的男子體息味兒,就濃烈了些。

    央央站得離他很近,一陣陣熱浪似的男人味兒躥到她鼻子裏,她忽然有些害怕。

    本能的,連連朝後退了兩步。

    這種陌生男子的氣息,她不喜歡,甚至十分排斥。

    嬴鴻本來根本沒想計較那件事情,此番徐家特意登門道歉,可道歉的人又不誠心嬴鴻心裏也莫名一股子惱火。

    他與央央雖則不熟,卻也是認識的。

    嬴顧兩家不和,那也只是暗裏的事兒。明面上,彼此倒還算虛僞着客氣。

    顧四郎顧澄之有個人盡皆知的跟屁蟲小青梅,他當然也知道。如今所有人都說是嬴王府抄了顧家,依這丫頭的性子,心裏怕是早恨毒了他。

    昨兒在東宮都心不甘情不願,這會兒又假惺惺過來。既是來了,又是這樣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嬴鴻實在想不氣都不行。

    “對不起什麼”

    他冷聲問。

    他本來根本不想計較,此番被惹得惱了,倒是想好好計較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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