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王是個粗人, 就算當時已經權傾朝野,但是怎麼也改變不了他是草根的事實。而王妃, 則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小姐。

    王妃品格高貴, 自身才華橫溢,喜歡的男人,也自然是那種滿腹詩書才情的。當初尚在閨閣之時,王妃其實是有自己心儀的對象的。兩人雖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但卻是青梅竹馬, 早已心有靈犀。

    但是後來新帝登基,而她那個參與黨派之爭的竹馬因爲站隊錯誤被殺, 他們便天人兩隔了。

    她以前也是天真爛漫的活潑性子, 遭遇了那些劫難後,她才成了如今這樣。凡事不爭不搶,彷彿什麼事情都過不了她的心似的。

    平素喜靜,不喜歡人伺候在身邊。常常的,就只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喫齋唸佛。

    如今一晃, 竟然也二十年過去了,不得不感嘆一句:時間過得可真是夠快的。

    王妃當初的情形, 就和如今的央央一樣。心中都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 等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竹馬都離開了。再之後, 便是礙於權勢, 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男人。

    所以, 很多時候,王妃是理解央央的心情的。

    但是王妃也知道,央央遲早是會愛上她的丈夫的。而他們小夫妻倆,也遲早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將來幸福美滿一輩子。

    王妃又交代了幾句,之後,嬴鴻纔回去。

    央央這幾日幾乎是衣不解帶侍候,如今得了假,回來的頭一件事情就是好好洗個熱水澡。央央才洗完澡換好衣裳,正坐在窗邊,正準備一邊看賬本一邊晾頭髮的,便聽屋裏的丫鬟說,世子爺回來了。

    央央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太高興。

    她是想偷得浮生半日閒的,結果某人卻偏來掃興。

    當然,心裏這樣想歸這樣想,央央到底還是穿鞋迎了出去。站在高大的男人跟前,好好行了一禮,說:“世子爺。”

    嬴鴻洗了手,拿丫鬟遞來的布巾擦了手後,一轉身,便瞧見嬌滴滴的小妻子正穿着隨意的家居服、披着一頭溼漉漉的青絲站在一旁,嬌嬌軟軟的,身上帶着股子甜香味兒。

    嬴鴻總覺得看着這樣的人聞着這樣的味,他心都酥癢酥癢的。

    “起來吧。”嬴鴻手扶住央央手臂,有力穩健。

    央央說:“爺怎麼這會兒功夫回來了不是說,要留在宮中一直到晚上嗎”

    “母親生病,我心中放不下,所以早早回來了。”嬴鴻扶着央央腰,讓她坐下來,“娘也跟我說了,明兒便陪你回去,我也打發了阿溫去說了一聲。”

    “多謝母親跟爺的厚愛。”央央十分禮貌,儘量客氣,不讓自己犯一丁點的錯,她黑眼珠子轉了轉,明顯在想着心思,似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的身子也已經好多了,等過了十五,我想繼續去鋪子裏忙。”

    央央有些心虛,所以聲音小小的。

    之前在王妃那裏的時候,王妃又提了子嗣的事情。央央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心裏其實還是不太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懷孕生孩子的,她現在滿心想着的,都是她的那家鋪子。

    懷孕生孩子,多耽誤事兒啊。她都能猜得到,一旦她懷孕了,肯定不能再出門去的。

    到時候,不管是孃家,還是婆家,肯定都得跟看管犯人一樣看管着她。央央想想,都覺得那種日子實在太可怕了。

    所以思來想去,唯一可以求的人,就是她的丈夫。

    嬴鴻心裏其實什麼都看得明白,不過,在他這裏,卻也沒那麼好說話。所以,他刻意嚴肅了些,深邃目光盯着央央看,說:“方纔從母親那裏來,她提了生孩子的事情。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看的。”

    央央臉倏地紅了起來,別開腦袋去,有些倔強地說:“可是這孩子,也不是想要就要得到的。”

    “而且,我生不了的話,爺可以讓別的女人生。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爺您娶妻半年多,其實也該納個妾了。您只要吩咐一句,妾身定然替您選個最好的。”

    方纔不過是裝着嚴肅,這會子聽了這話,男人倒是真的嚴肅起來。

    “你說這話,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央央根本不敢看向他,只梗着脖子撐底氣,說:“那我生

    不了嘛,你要我怎麼辦。爺您這樣逼我,我只能想辦法了,畢竟子嗣是大事。”

    見央央生氣了,嬴鴻聲音軟了些,只說:“我都還沒發火,你脾氣還上來了”他皺着眉,“納妾這事,竟然也說得出口來。”

    央央思量了一番,才服軟說:“我知道錯了。”

    “哪裏錯了”

    央央愣了一下,擡頭朝男人看了眼,心裏不爽,也有些想跟他槓的意思:“不該肚子不爭氣,嫁來這大半年了,竟然連個孩子都懷不上。此番,還要被爺罵,是我不好。”

    嬴鴻覺得自己都要被氣笑了

    她這倒打一耙的本領,也不知道師傳於誰。

    這個女人厚起臉皮無理取鬧起來,可以說簡直無人能敵。

    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縱然知道這是無理取鬧,嬴鴻也只會覺得是閨房之樂。

    “爺您笑什麼。”央央雖則瞧着理直氣壯,其實是陪着小心的,她到底還是怕得罪了這個男人,“有什麼好笑的。”

    嬴鴻拉過她手來,握在掌心中:“你的事情,我應了。”

    央央有些糊塗,問:“哪件事是生孩子納妾的事情,還是我去鋪子裏的事情”

    “你自己猜。”嬴鴻並不告訴她,只端起丫鬟遞過來的茶喝。

    央央細細打量他一番,心中猜度着,怕是後者。所以,便也有心討好着他一些,主動說:“晚上我親自下廚給爺做幾道菜吧你應該知道的,我除了女紅好,廚藝也好。”

    嬴鴻擱下茶碗來,眉眼含笑:“我怕你再給我下巴豆。”

    央央哼了一聲,小聲嘀咕說:“可真記仇。”

    “過來。”嬴鴻卻朝央央展開了雙臂,在央央一臉懵逼的情況下,將央央摟在了懷裏,脣貼着她耳朵道,“我又怎麼捨得你親自下廚,喫什麼都無所謂。”

    喫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她在身邊,哪怕粗茶淡飯,也能吃出美味佳餚的感覺來。

    央央窩在他懷裏,安安靜靜的,沒說話。

    次日一早便套了馬車去徐侯府,尹氏特別高興,女兒一回來,就拉着人不肯鬆開。

    嬴鴻先去給老太太請了安,之後被徐彥請去了前院,央央便與祖母母親她們呆在一起。

    老夫人說:“聽說你婆婆病了,可好些了”

    央央點頭:“已經好了不少,沒什麼大礙了。”

    “沒大礙就好。”又盯着央央看,說,“我瞧你好似瘦了些,這些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吧你婆婆生病,你理該候在旁邊照顧的。只是瞧你這樣子,我跟你娘又心疼”

    央央卻笑着說:“哪裏有什麼喫苦不喫苦的啊,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我真是白吃了這些年的飯了。你們放心,我真的過得很好,婆婆他們都待我很好。”

    “瞧得出來了。”老夫人忽而樂了起來,“方纔姑爺過來,你小鳥依人似的挨在他身邊,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姑爺待你不好,你又怎麼會這樣。”

    “祖母”央央羞紅臉,不肯承認,“定是您瞧錯了,我沒有。”

    “還說沒有你瞧你,臉都紅了。”

    央央說:“我們是一道過來給您請安的,自然得站在一起。難不成,還有兩人各站一邊嗎祖母您這樣說,定是想故意那我取笑的。”

    “我一老婆子,難不成還要刻意編謊話騙大家啊。”老夫人樂呵呵的,“瞧着你好,我開心。你這丫頭,是個有福氣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央央說:“祖母且放心好了,我不會叫你們操心的。”

    “好好,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說罷,老人家又朝坐在一旁的徐蔓看過去,見這個孫女打從進了這屋來就一直沒精打采的,雙眼也空洞無神,老人家嘆息一聲,“你們姐妹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今兒你回來,你們三個好好說說話去。”

    見大孫女如今過得幸福,大姑爺待她很好,老人家放心了。小孫女還小,暫且還勞不到她操心。所以,老人家如今最在意的,就是二孫女的親事。

    不管嫁去什麼人家,只要她自己過得幸福,比什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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