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管發生何事,爹爹孃親都是生怕自己會喫一點苦頭的。別說眼睜睜看着她喫牢飯又關她禁閉這樣的事了, 就是哪怕她鬧脾氣少喫一口飯, 娘都要哄她半日。
歷經這回事後, 她只覺得,爹孃不愛自己了。
爹孃不愛她, 那她更要自己對自己好纔是。一日三餐,飯是一頓沒少喫。
她定要將身子養得壯壯的纔行, 萬一哪天爹孃嫌棄她不要她了, 她也得有那個力氣撐着去尋顧四哥。央央一點都不絕望,她想着, 反正娘不要她了,她正好可以去找顧四哥。
“嬌嬌”尹氏等不及, 一邊推門一邊已經喊起來,“娘來看你了。”
紅玫紫蓮聞聲, 互望一眼後,都喜上眉梢, 立即迎了出去。
“老爺,夫人。”兩人請安。
“嬌嬌,你怎麼樣可有哪裏磕着碰着了快叫娘瞧瞧。”尹氏心疼得不行。
而旁邊徐敬笙, 雖則也關心女兒,卻是負手立着動也沒動。
央央本來其實已經不太生氣難過了, 她本也不是那種悲觀的性子, 常常氣性不過三天, 就又笑嘻嘻好了。可此番爹爹孃親來了, 她忽又想到這些日子的委屈,一下沒忍住,就“哇哇”哭出來。
尹氏再忍不住,一把摟女兒到懷裏。
母女兩個都哭了。
旁邊紅玫紫蓮見狀,也不由抽出帕子來抹眼角。
她們是自小侍奉小姐的,從小到大,老爺夫人老夫人都十分疼愛小姐,小姐何曾受過這樣的苦啊這可是頭一遭。
徐敬笙撩袍子彎腰坐下後,這才擡眸看向面前的這對母女。
“差不多就得了,都別哭了。”說罷,徐敬笙吩咐兩個丫鬟,“去打熱水來,伺候夫人小姐洗臉。”
尹氏忙擦了眼淚,哄着女兒說:“快別哭了,你爹爹有好消息告訴你。”
孃親還是疼自己的,爹爹卻不是。爹爹不但懲罰自己,來這一會兒了,都不關心自己好不好
央央有些耍小脾氣,噘着嘴說:“爹爹能有什麼好消息,怕不是見我好好的沒罰夠,又想罰我吧”
“別胡說”尹氏怕因此事他們父女倆會生嫌隙,忙解釋,“這回確是你過了,你爹爹罰一罰你,也是爲了你好。嬌嬌,你怎麼敢在嬴世子喫的菜裏下藥,你就不怕鬧出人命來”
“不是,是巴豆。”央央糾正,“我就是想看他出醜,沒有害他。”
尹氏也捨不得再說女兒,只能哄着道:“往後可不能再這樣了,你爹說,那嬴世子都讓尤二公子給你爹爹警告了。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情,他們必然不依不饒。”
央央撇嘴:“他們都不是好人。”
“是,他們都不是好人。可是,是不是好人也與咱們無關。”尹氏疼愛摸着女兒腦袋,見女兒還能有心情跟力氣回嘴,就知道女兒沒有因此事心中落下什麼陰影,她也就放心了。
“你爹說要帶你去見顧四郎。”
“顧四哥”央央眼睛立馬雪亮起來,“爹爹,可是真的”
外面紅玫紫蓮兩個端了熱水來,徐敬笙擡手指了指說:“先把臉洗了再說。”
央央一下子活了過來似的,忙洗了臉,又問自己爹爹:“爹,娘說的是不是真的”
徐敬笙望着女兒:“帶你去可以,但是你得答應爹一個要求。”
“還有要求啊”央央興致下去了些,“什麼要求”
徐敬笙道:“讓你看看他們其實過得還算好,你回來後,就不許再鬧了。”
“哦”央央應了一聲。
鬧不鬧以後再說,反正機會難得,她一定要見到顧四哥還有大長公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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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被解了禁閉,去給老夫人請安。
“已經好了,沒事了,你也別擔心。”老太太摟着人,心疼得不行,“嬌嬌,這回的教訓定要記着,往後再也不能這樣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央央應着。
老太太望向坐在下面的兒子兒媳說:“你們真的決定好了這可不是小事。”
徐敬笙起身回話道:“兒子已經想好了。恰好這幾日有幾天假期,便想帶着這丫頭去一趟,好在富陽離得不遠,趕車過去一天也就到了,次日便回來。”
“你做事,我還是放心的。”
老太太有三個兒子,卻只這個小兒子出息。
老大驕奢淫逸,常年不務正
業,大房裏頭雖說有老大媳婦管着,還不算多亂,但是老大身爲世子卻過於平庸無能,總是一件憾事。而老二恰恰相反,對情情愛愛的這些不感興趣,索性直接帶髮修行去了。
好在,他還有一個老三。
都說老來靠子,往後她能靠的,還是這個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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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笙帶着妻子女兒去富陽尋顧家,對外稱的卻是,一家三口去郊外的莊子上玩。
臨行前這日,徐蔓徐淳都來送央央,姐妹倆一臉的羨慕。
徐蔓爹孃雖則都在身邊,也日日能見着,但爹爹不着調孃親又過於嚴厲,她平時總被管着不得自由。而徐淳,父親母親都是不管她,但徐淳一月也見不着他們幾回面。
相比起來,還是央央好。
所以,她們倆都十分羨慕央央。
“三嬸還說拿我當親閨女待呢,這種出去玩兒的事情,只帶大姐姐去卻不帶我,根本是哄我的。”徐淳鬧脾氣。
尹氏哄着說:“這回怕是不行了,等下回再一起去,好不好”
央央不敢說話,她怕自己一開口就藏不住祕密來,回頭把事情給泄露出去,爹爹會怪她。
徐淳撇嘴:“下回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徐敬笙走了進來,問:“都收拾好了嗎外頭車已經備好了。”
“三叔。”
看到徐敬笙,徐蔓徐淳請安。
徐敬笙衝兩個侄女點頭,說:“下回再帶你們去玩兒,這回已經安排好了,怕是不便。”
徐淳心裏有些難過,徐蔓道:“真是羨慕大姐姐,三叔三嬸這樣疼她我跟三妹妹,就沒這樣的好福氣了。”
徐淳說:“大姐姐也有人疼,就我一個沒爹孃疼罷了。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高興的事兒,不想提。”又說,“大姐好生玩幾日,回來咱們再一起唸書,我走了。”
“那我也走了。”徐蔓也躬身退下。
尹氏總覺得徐淳可憐,總想着老二夫妻是如何捨得的,那麼好的閨女,就這樣撂下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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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早早便出發,差不多夕陽要落山的時候,纔到富陽境內。
徐府的馬車正緩緩往城門方向駛去,後頭忽然一支馬隊疾馳而來。
馬蹄砸在地上,轟隆隆的聲音響起,那如擂鼓般的聲音一點點由遠及近,尹氏有些害怕。
“老爺,那都是些什麼人,怎麼這樣的陣仗。”
徐敬笙一手摟過妻子,輕聲哄着她,讓她別怕。而另外一隻手則撩開馬車側面的簾子,朝後面望了眼。恰好,跟馬隊領頭的嬴鴻對視上了。
嬴鴻見是徐敬笙,提力勒馬稍稍停了會兒。倒是也沒說什麼,只是在外面衝徐敬笙抱了抱手,也算是打招呼了。
嬴鴻有軍務在身不便多言,正要打馬繼續往前去,央央卻從父親胳膊下擠出腦袋來,向他挑釁:
“我出來了啊,你是不是很想打我”
“我爹爹在,你想打也打不着”
“怎麼辦氣死你╭╯╰╮”
等央央宋玥出去後,貓着身子躲在門後面的顧旻才忽然跑出來。
“鴻之哥哥。”
顧旻比央央小一歲,今年十二。女孩子還是個花骨朵兒,長得十分美,卻是那種尚未開出嬌豔花朵的含蓄美。
於她這個年紀來說,個頭倒是不矮,就是那張臉還未脫稚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還是一個歲數不大的小女孩兒。
嬴鴻對這個顧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一直都態度較爲溫和,但是卻也有些敬而遠之的意思。他也知道這個小姑娘對自己有些欽羨之意,但是在嬴鴻眼裏,她不過只是一個小孩兒,從未拿她當做女人看待。
昨兒晚上暫時歇在顧宅,不過也是因爲天色晚了。
顧家這宅院太小,昨兒歇的人又太多,他只能在顧晏房裏幹坐一宿,打算今兒一早離開回京。
“顧大小姐。”嬴鴻頗爲禮貌衝顧旻點了點頭。
客氣,卻也有些疏遠,儘量保持一定距離。
顧旻本以爲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呢,卻沒想到,他忽然間就出現在自己眼前了,她真的跟做夢一樣。
她怕這是個夢,怕夢醒了後一切都是假的,她會空歡喜一場。所以,昨兒晚上一夜沒敢閉眼睡覺,就怕一覺醒來,他人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