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裏,韓美昕躺在牀上,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她在哭,哭得很傷心,嘴裏低低的呢喃着那個呼喚了千萬次的名字。
“郭玉學長,郭玉學長”
那時候,所有人都稱郭玉爲老師,只有她,堅持不願意叫他老師,而叫郭玉學長。彷彿一個稱呼,就能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拉近許多。
然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從此之後,郭玉學長這個稱呼,就成了她的專屬。猶記得那時候,她還霸道地宣稱,只有她一個人可以叫他郭玉學長,別人都不行
郭玉溫柔的笑望着她,眼神含着寵溺,問道:“那別人叫我怎麼辦”
“你別搭理,尤其是女性”
韓美昕從夢裏驚醒過來,眼淚已經打溼了枕巾,她坐在牀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彷彿這樣就能給自己一絲溫暖。
時隔多年,爲什麼她夢到從前,依然感到撕心裂肺
她將頭埋在雙腿間,手指穿過絲滑的頭髮,她捧着腦袋,眼淚撲簌簌直落,她聲音嘶啞,低低的喚:“郭玉學長,我們要怎麼才能回到過去”
門外,薄慕年按在門上的大手緩緩收了回去,他倚在門邊的牆壁上,渾身的血液瞬間涼透,再沒有剛纔的衝動,他擡手蓋住眼瞼,第一次討厭自己的耳力如此敏銳。
半晌,他才頹然地邁開步子,轉身走進主臥室。他躺在牀上,耳邊還縈繞着韓美昕那聲纏綿的呼喚,那樣依戀,那樣深情,那樣執着。
他第一次羨慕一個男人,能夠得到她如此熱烈的執着。
這一夜,註定是三個人的無眠夜,郭玉坐在書桌前,他手裏拿着一張照片,女孩笑得陽光燦爛,正窩在男人懷裏,男人垂眸看她,脣角微勾,含着一抹寵溺。
他的指腹輕輕撫摸着照片上的女孩,她特別愛笑,笑得眉眼彎彎,眼睛亮得像子夜的星辰。可是自從重逢後,她在他面前笑得很少,即使有,那也是極勉強的笑,不是發自內心的。
她說她結婚了,她的丈夫說不要打擾她的幸福。他應該像從前那樣,悄無聲息的離開,徹底淡出她的生命,可是他做不到。
他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自己羽翼豐滿,再不受家人脅迫,離她更近一步,他捨不得放手。
“美昕,如果我執意要你,你會恨我嗎”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室的靜謐,讓他的心逐漸陷入絕望中。
十一小長假很快進入尾聲,韓美昕除了窩在別墅裏看劇,就是整理接下來幾個官司的資料。薄慕年早出晚歸,兩人幾乎沒再碰過面,就算是打了照面,她也是持不理睬的態度,她還餘怒未消。
家裏氣氛緊繃,劉媽每天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他們不高興。
小長假最後一天,韓美昕早起下樓來,破天荒地看見在餐廳裏用早餐的薄慕年。她記得,昨晚他回來得很晚,車子引擎聲在院子裏響起,她房裏的燈還亮着,她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連忙關了燈。
不久後,男人沉穩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緊張得心砰砰直跳,不一會兒,腳步聲從走廊上消失,她聽見主臥室的門關上,才重重的喘了口氣。
韓美昕再想逃,也不想失了面子,她硬着頭皮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劉媽連忙盛了一碗燒骨粥出來,粥香四溢,再加上餐桌上精緻的早點,她饞得直流口水。
她默默地拿起筷子喫東西,對薄慕年,她有種發自肺腑的畏懼,這個男人說一不二,想起那天的情形,她就後悔不迭,當時怎麼會鬼迷心竅,和他簽了那麼變態又重口的契約。
薄慕年靜靜地看着她,自從那天過後,她千方百計躲着他。他一開始也不以爲意,可是時間久了,她還在鬧彆扭,他就不能再放任下去。
“今天是小長假的最後一天,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薄慕年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韓美昕擡頭看了他一眼,立即又垂下頭去,就像眼前的男人是洪水猛獸一樣,會吞噬了她。
“小長假最後一天,外出旅遊的人都返程了,會很堵。”
薄慕年抿了抿脣,兩人之間又陷入尷尬的沉默中。過了片刻,他又問道:“附近的旅遊景點也不想去”
“我怕堵。”韓美昕道。
薄慕年薄脣抿得更緊,連眉峯都蹙了起來,他想問她,是真怕堵,還是怕和他出去可是到底話到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
韓美昕沉默的喫東西,薄慕年在向她示好,她不是沒感覺到,她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出去。他們之間就是主人與牀伴的關係,一起出去旅遊又像什麼呢
根本就四不像,甚至還會比現在更尷尬。
薄慕年放下筷子,道:“不想出去那就待在家裏,我去公司了。”
說完,他起身往樓上走去,不一會兒,他從樓上下來,已經換了外出服。他在玄關處換了鞋子,離去前,他朝餐廳方向投去一瞥,目光深沉,半晌又收了回去,轉身離開。
韓美昕頓時沒了胃口,她放下筷子,偏頭看向落地窗外,薄慕年穿過花園,走到車身旁,彎腰坐進去,然後發動車子駛離。
等他離開後,她依然沒有輕鬆,總覺得他給她的壓力無處不在,讓她無所適從。
她嘆了一聲,也許從現在開始,他們真的回不到之前那樣輕鬆的相處了。
一早上,她都在整理資料,以及翻閱相關的法律知識,制訂辯護方案。等她忙完,已經到午飯時間了,她下樓去,劉媽準備好了午餐,她一個人坐在大長桌旁,顯得孤伶伶的。
劉媽說:“太太,今天中午的清蒸河魚,是老太爺讓勤務兵送過來的,好像是早上去釣的,送過來時還活蹦亂跳,新鮮着呢。”
韓美昕朝劉媽勉強笑了笑,劉媽做菜的手藝相當不錯,可是再好的美味擺在面前,她都食不知味。飯喫到一半,門鈴響了,劉媽去開門。
韓美昕隱約聽到對方的聲音有些耳熟,正怔愣間,劉媽已經打開門,不一會兒,就有一道頎長的身影穿過花園而來。
韓美昕眯眼睛望去,男人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模糊,她試圖看清楚,可是怎麼都看不清楚。劉媽打開門,將客人迎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