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何家天下 >第37章 待價而沽
    皇帝御賜南平王世子高廷芳獅子園

    接着又賜坊牆開正門,門前列戟十二,等同一品,僅次於親王

    最後竟是從羽林軍中撥下精銳勇士四人,充當騎吏

    當高廷芳低調地搬出四方館遷入獅子園之後,這三個消息便高調傳遍東都,讓無數人爲之譁然。因此,高廷芳只過了一天安安穩穩無人打擾的日子,就迎來了絡繹不絕的訪客。這其中,大多數人都被擋在了門外,只有極少數能夠登堂入室,見到悠然自得和侍從玩雙陸的高廷芳。

    而來得最快的不是別人,卻是正月初四高廷芳出宮那一天在天街被韋鈺攔下的韋鉞。

    這位衛南侯嫡長子頭戴珠冠,身穿紫色團花對魚紋錦袍,外頭繫着一襲無絲毫雜色的白狐大氅,臉上雖說看似白裏透紅,卻不是那種健康的血色,而像是大冷天在寒風凜冽中策馬疾馳,硬生生被風吹出來的。一進屋子,他就解下大氅丟給了旁邊一個迎上前去的侍從,隨即大步朝高廷芳走了過去。

    “高兄這病可是有些起色今天這屋子裏終於燒起火盆,有些熱了。”

    “要是成天寒暑顛倒,我受得了,我身邊這些人也受不了,總算這一次發作又扛過去了。”高廷芳微微一笑,擡手請韋鉞坐下,卻隨手丟下骰子,移動一顆棋子走了幾步之後,眼見自己的黑棋已經全都出了棋盤,立時撫掌大笑道,“洛陽,別想賴,把你的籌拿來,你都輸光了”

    韋鉞見高廷芳贏了一把,那個名叫洛陽的少年苦着一張臉還在那磨蹭,卻被蘇玉歡搶了裝籌的盒子,笑嘻嘻地送到了高廷芳面前,他眼珠子一轉就熱情地說道:“沒想到高兄還是雙陸高手,不如也算我一個”

    “哦小侯爺也有這樣的雅興”高廷芳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隨即欣然點頭道,“那你就替下洛陽那個手氣背,又喜歡耍賴的小傢伙好了冬來無事,窩在房間裏又出不了門,也就只有打打雙陸消磨時間了。”

    韋鉞不知道高廷芳此話是真是假,可父親韋泰爲了之前那一連串事情,竟是被絆在東都,不能啓程前往義成軍節度使所在的滑州,爲此遷怒於他這個嫡長子,昨天晚上聽到皇帝對高廷芳這般禮遇之後,更是劈頭蓋臉大罵了他一頓,他只覺得心裏憋了一肚子火。之前覺得高廷芳一直都在南平王宮養病,不過是個初出茅廬不知世事的病秧子,那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判斷,父親韋泰也是這麼認爲的,誰知道大家竟然都看走了眼

    然而,幾局雙陸過後,見高廷芳有輸有贏,輸的時候唉聲嘆氣,贏的時候興高采烈,和那些侍從侍衛全無上下之分,笑鬧在一塊,韋鉞又漸漸覺得,父親和韋貴妃等人是矯枉過正,高估了高廷芳。尤其是發現高廷芳對自己談笑風生,一如從前,彷彿不存在任何芥蒂,他就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拐到了之前出宮時,他曾經在天街攔路的事情上。他剛將此事說完,就只見高廷芳爲之大訝。

    “小侯爺竟然曾經在天街上攔過我的車嗎”高廷芳驚愕地問了一句,隨即不等韋鉞回答就苦笑道,“皇上那時候倒是執意想要把我留在宮中飛香殿,我卻哪裏敢領受這樣的好意,所以也顧不上人還昏昏沉沉,鐵了心要走,馬車出宮的時候,我就昏睡了過去,後來因爲皇上命人將林未德亂棍打出東都,又到了四方館大門口,我這才醒了。等回到玲瓏閣,又睡了一天一夜。”

    說到這裏,他就歉意地欠了欠身道:“我絕非有意怠慢小侯爺,還請恕罪。”

    一旁的蘇玉歡連忙幫腔道:“高大哥那幾天在玲瓏閣,每天至少得睡七八個時辰,我去的時候也常常見不着他。”

    韋鉞也知道南漢容侯蘇玉歡上表請留東都的事,但對他來說,對方是高廷芳結交的朋友,這一點反而比南漢容侯這個身份更加重要。而且,聽高廷芳的口氣,他想到對方上表請留東都,卻絲毫不提南平歸降,顯然並未選擇投靠皇帝,而皇帝昨日破天荒給予恩遇,彷彿和紀家韋家一樣,也是在爭取此人。要知道,皇帝對於入主東宮的皇子必須要有偌大軍功方可服衆這番話,是在平蜀大軍凱旋迴來的大朝上說的,語出無悔,想要收回也辦不到。

    顯然,高廷芳僅僅是待價而沽而已

    他立時對蘇玉歡笑道:“多虧有容侯這話,否則我還以爲高兄因爲之前在衛南侯府遇刺,於是耿耿於懷,恨上了我父子。”

    “這怎麼可能那一次刺客是衝我來的,衛南侯和小侯爺纔是無妄之災。”高廷芳嘴裏說着,手裏卻一直都沒有停下過骰子和遊戲,當再次挪動了手中黑棋之後,他就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擡頭問道,“我記得我和蘇小弟搬出來的時候,四方館中只剩下了楚國副使一行人,不知道徐長厚的案子如今怎樣了他雖說在四方館中深夜闖進玲瓏閣挾持我,可他父親終究是楚國

    左相,若大唐扣着他乃至於楚國使團不放,只怕會引來天下議論。”

    “看我這記性”

    使勁拍了一下腦門之後,韋鉞就笑容可掬地說:“我今天來探望高兄,正是爲了這個好消息穎王殿下上書陳情,皇上令山南東道節度使和威勝節度使陳兵大唐和楚國邊界,楚軍已經從南平撤軍。其中有一支楚軍不知天高地厚挑釁,結果全軍覆沒。皇上已經命人派兵將楚國副使一行人押送出境,令楚王給出一個明確的交待”

    高廷芳心中清楚,山南東道節度使和威勝軍節度使一則是和韋家有姻親,一則是紀太后父親的昔日部將,如今皇帝會指使這兩家做出大軍壓境的姿態,絕不僅僅是穎王的上表。可是,得知南平之圍終於得解,他仍舊長舒一口氣,當下含笑說道:“如此一來,我不遠千里來到東都,總算是沒有辜負父王和南平子民的託付,還請小侯爺轉告穎王殿下,擇日我當親自登門道謝。”

    韋鉞等的就是這句話,正爲之大喜時,他卻只聽得外間傳來了一聲嗤笑。

    “好不要臉,明明是我三哥先上書陳情的,居然算成二哥一個人的功勞”

    隨着這譏嘲,一個身材窈窕的少女風風火火衝了進來。將那大紅猩猩氈的斗篷隨手一扔,她就快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韋鉞道:“你敢在世子面前賭咒發誓,說二哥是第一個上書的人明明是二哥跟在三哥後頭拾人牙慧,倒被你說成是他的頭功”

    “承樂,少說兩句”

    韋鉞正想反脣相譏,等聽到外間這一聲呵斥的時候,他就臉色變了。只見涼王承誠也進了屋子,卻是先在門口拍打掉了外間大氅上雪粒,客客氣氣交給了上前拿東西的洛陽,這纔不慌不忙走了過來。想到自己今天來時還去邀約過穎王,那位名義上最年長的二皇子卻不肯先來,而是希望高廷芳自己過去拜見,而清苑公主他更是不敢指望,如今發現涼王和樂公主兄妹卻聯袂而來,他只覺心裏惱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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