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歡反應最快,直接高興得跳了起來,甚至還用力揮舞了一下拳頭。洛陽暗自嘟囔了一聲真沉不住氣,可自己的嘴角也高高翹了起來。不論如何,之前在飛香殿的那一次,紀太后深夜逼宮,承謹特意跑來營救,面對重壓雖說打哆嗦卻依舊不退的情景,他自然不會忘記。而疏影對承謹的印象那就更好了,微微一笑之後就笑着說道:“那下次見到他,就應該尊稱一聲秦王殿下了”
江陵郡主見高廷芳彷彿並不喫驚,眉宇間不見多少喜色,反而顯得不以爲然,她頓時有些疑惑。然而,她和高廷芳畢竟相識相知已有三年,此時人多嘴雜,她當然不會直接問這個問題。等送了高廷芳回屋,她見除卻白龍衛的正副統領羅旭和蔣傑之外,杜至袁釗都在場,就笑着重提了高廷芳剛剛的話。
“大哥剛剛說,讓我當這獅子園的女主人,重新理一理內外,這話還算不算數”
“這麼快就將我的軍了”高廷芳頓時笑了起來,指着蘇玉歡道,“你問問蘇小弟,只要他答應自己的人歸你分派,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蘇玉歡見江陵郡主看向自己,他立時想都不想,眉開眼笑地說:“高姐姐,你能把這些事情挑起來,那就再好不過了。你不知道,高大哥從前那就是甩手掌櫃,這也不管那也不管,他們居然都來讓我拿主意,我哪懂這些我這就吩咐我那些護衛都聽你的,誰要是不聽,你替我教訓他們”
蘇玉歡都這麼說,杜至和袁釗都知道高廷芳和江陵郡主的事,哪裏會說一個不字。因此,當江陵郡主出門,他們跟出來之後,全都在琢磨怎麼和這位未來的女主人打交道。可誰曾想到了院子裏,江陵郡主就轉過身來,笑吟吟地說:“杜大哥,袁大哥,接下來這段日子,就要請你們多多指教了。”
“哪裏哪裏”杜至嚇了一跳,慌忙擺手道,“郡主千萬別這麼客氣,我和袁釗都是世子殿下的部屬,您這麼稱呼實在是折煞我們了。世子殿下既然吩咐過,咱們自然什麼都聽您的,喂,袁釗,你還不說句話”
袁釗爽朗地一笑,抱拳拱手說:“郡主,這獅子園確實就是缺個女主人,咱們這麼多人,就只有疏影是女孩子,可她偏生又脾氣古怪,別說管事了,不惹事就已經很好,您來了,還真是給大夥兒雪中送炭。您要做什麼只管吩咐,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咱們絕不皺一下眉頭”
杜至沒想到袁釗這麼會拍馬屁,頓時氣歪了鼻子,立時一眼瞪了過去,結果卻得到了袁釗一個得意的眼神。而江陵郡主將兩人這“眉來眼去”的表情看在眼裏,心中卻不禁暗暗歡喜。如果不是高廷芳從前就有對他的人介紹過自己,他們怎麼會這樣一番反應
等到江陵郡主親自帶人在獅子園裏走了一圈,又一一見過高廷芳的侍衛,自己帶來的白龍衛,還有蘇玉歡的那些護衛,重新調派佈置了各處人手,“別有用心”地將白龍衛和高廷芳那些侍衛混編在了一起,把內務外務重新整理分派了下去,她又回到高廷芳起居的正房時,已經是過了晌午。耳朵尖聽到腳步聲的疏影直接穿窗出來,見到她時就說道:“世子殿下剛剛還讓我和洛陽去找小郡主呢,說是您做事也太認真了,連喫飯了都不回來。”
江陵郡主這才覺得確實有些餓,當即問道:“大哥和蘇小弟也還沒喫飯早知道我就讓你們不用等我。”
“您又不是不知道世子殿下什麼脾氣。”洛陽從門裏探出頭來,隨即高高打起了門簾,“從前只要您過來,還不是晚歸晚,總得等您到了一塊喫飯。至於容侯,他是閒不住的人,在宮裏憋了這麼多天,沒坐多久,喝了一碗薑湯,就溜出去玩了,也不顧這感冒還沒好,活該他錯過世子殿下親自下廚”
江陵郡主笑着對兩人點了點頭,旋即就進了門。看到小方桌上擺着幾樣熟悉的菜餚,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隨即才又驚又喜地問道:“大哥,你親自下了廚”可緊跟着她又疑惑了起來,“這獅子園難不成連廚子都沒有”
“有,林御醫舉薦了一個人給我。但之前在宮裏飛香殿,那是別人的地盤,我都沒顧得上給你接風洗塵,今天好不容易回家了,怎麼能不犒勞一下辛苦奔波千里的你”高廷芳呵呵一笑,隨即朝洛陽和疏影兩個小傢伙努了努嘴,“也不止是爲了你一個,他們兩個小饞貓也都想讓我君子近庖廚,我也只能勉爲其難了。”
想起自己當初第
一次去拜訪“李元”的時候,就只見這位太白湖畔的隱士親自下廚烹製菜餚羹湯,江陵郡主不禁覺得自己彷彿穿梭回到了最初的時刻。她沒有再客氣,直接到方桌邊上坐下,等接過了高廷芳遞過來的飯碗,又看到桌上那熟悉的五菜一湯,那情景異常熟悉,她就笑着說道:“這都已經三年多了,大哥你還記得當初招待我的那一頓。”
談到昔日往事,高廷芳露出了悵惘卻又欣然的笑容。
“不會種地,菜蔬肉食就去左近村莊買,太白湖裏釣魚,釣到之後拿回去殺,濺得一身又是水又是血,忘了取內臟,結果燒好了根本沒法下口那時候我才知道,所謂隱士,如果真的想要獨居,那麼要會種地,會挑水,會做飯,會洗衣服總之簡直要樣樣全能,所以從前那些終南隱士在選擇隱居的時候,大概都帶了幾個能手,不像我,傻乎乎帶着兩個除卻打架什麼都不會的小傢伙,建的第一座茅草屋直接就塌了,後來不得不請了別人幫忙搭建。”
江陵郡主不禁會心一笑:“可就算這樣,大哥你這隱士的名聲還是傳出去了。因爲除了你之外,沒有別的隱士還會幫旁邊的村子抵禦水匪。”
“呵呵,一開始出現的時候,人家還當我是水匪,誰讓我藏頭露尾連面都不敢露,整天就是一個戴着斗笠的神祕人”高廷芳哈哈大笑,等聽到洛陽那肚子響亮地咕咕叫了一聲,他才敲了敲飯碗道,“好了,不說閒話,大家都餓了,先喫”
久違的一頓飯,衆人風捲殘雲,把飯菜消滅得乾乾淨淨。洛陽和疏影收拾了碗筷,又倒來水服侍兩人漱口,旋即就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把地方留給了他們。這時候,江陵郡主方纔笑道:“大哥的手藝還是那麼好。”
“你就別誇我了,我翻來覆去會的不超過十個菜,要是連續下三天廚,你就該哭了。”高廷芳舒舒服服地靠在軟榻上,隨即輕輕吁了一口氣,“到東都這麼多天了,好容易才偷得浮生半日閒。想想太白湖畔那清閒日子,好似在做夢一樣。”
“我也很懷念和大哥一起在太白湖的那段日子。”江陵郡主輕輕咬了咬嘴脣,終究忍不住問道:“大哥到東都之後,是受了很多磨難,但依我看,你和八皇子承謹的關係卻很好。可爲什麼剛剛袁釗來稟告承謹封秦王的消息,大哥好像不大高興”
面對江陵郡主,高廷芳自然不會隱瞞自己的憂慮:“八百里秦川,乃是當年秦朝龍興之地,意義非同小可,序齒在承謹之前的那些兄長尚且沒有得到這麼好的封地,他憑什麼佔據人前當初皇上對我提到這一初衷的時候,我就不贊成,可皇上顯然堅持,我不得不用紀飛宇之事,小小地給承謹增加了一些分量,可相形之下,他還是不夠封秦王的資格。”
高廷芳沒有提承謹生母出身寒微,因爲那個在宗譜上只是記了一筆,卻誰也不記得的生母劉美人根本就沒有人記得,哪怕如今追封賢妃也沒什麼說服力,他又沉默了一下,這才低聲說道:“承謹這個秦王就如同一個靶子,將來會牢牢吸引紀韋兩家的仇恨,我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真的看重他,還是”
還是之後的話,高廷芳沒有說下去,江陵郡主當然能夠領會。父親只有她這一個女兒,兄長早逝,一直都不曾公佈死訊,可看似得天獨厚的她仍舊一直都被很多人當成是最熱門的繼承人,所以國中文武重臣的子弟變着法子對她大獻殷勤,甚至還圍繞着她展開了各式各樣的陰謀算計。所以,她深知處於衆矢之的是個什麼滋味。想到前日才第一次見的承謹,她不由得輕聲說道:“也許皇上會給承謹選幾個合適的王府官作爲輔佐”
“呵。”
高廷芳笑了一聲,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外間就傳來了洛陽的聲音:“世子殿下,八皇子不對,是秦王殿下來了,還有清苑公主,再加上那個韋鈺”
“洛陽,你能不能厚道一點什麼叫那個韋鈺人家都是尊稱,到我的時候就這麼例外”隨着這個聲音,門簾被人不管不顧地高高掀起,隨着外間冷風,一個俊美而雌雄莫辨的身影,一馬當先踏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