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何家天下 >第177章 心心相印
    當韋鈺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銀心殿時,正好看到紀太后瘋癲發狂撲向了皇帝的一幕。他瞳孔猛地一收縮,卻沒有貿貿然出手。果然,他就只見皇帝身邊戴着銀面具的尹雄猛地跨前一步,毫不猶豫地出拳重擊紀太后的腹部。就只是那一下,他就只聽紀太后痛呼一聲,整個人頓時軟倒了在地。

    他倒是很樂意自己此時和尹雄調換一下身份和位置,讓自己也狠狠揍上這老虔婆一拳,因此略微停了停,暗自在心裏惋惜了一下,這才徐徐上前行禮:“皇上,恕臣來晚了。”

    皇帝怔怔看了一眼被尹雄放平在地上的紀太后,臉上沒有露出痛恨,反而是糅合着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許久纔回過神來看向韋鈺,微微頷首道:“你爲了掩人耳目來回奔波一趟,辛苦了。東都城內其他各處如何”

    “臣尚未進宮去看過,但想來有彭忠等人輔佐江陵郡主,曜儀城圓璧城中的羽林軍應該不會亂,屆時宮中那些內侍哪怕真鬧出些亂子,那也須臾可平。”見皇帝沒有表示異議,韋鈺就繼續說道,“臣去過穎王府,正好碰到了涼王帶人在那兒鬧事,臣就自作主張讓涼王殿下安靜了一點。沒想到穎王殿下大晚上卻不在,所以臣以爲他去了衛南侯府,誰知道跑過去又撲了個空。如今衛南侯府大門緊閉,衛南侯已經傳令不許外出。”

    儘管韋鈺說得輕描淡寫,但屋子裏每一個人都能體會到,他這番話下潛藏的深重殺機。皇帝就微微眯起了眼睛,隨即平靜地說道:“你處置得不錯。”

    可下一刻,皇帝就突然轉頭向高廷芳問道:“高卿帶着八郎到榮慶宮來,可是別院中有什麼變故”

    “回稟皇上,深夜時分,有徐長厚等楚人總計上百,潛入別院圖謀不軌,而後又有刺客從密道突襲。臣以爲別院已經不夠安全,所以不得已之下,帶着秦王殿下先行離開,打算看看榮慶宮這邊情形如何。”

    對於這樣一個答案,皇帝不置可否,目光卻在承謹身上又停留了好一會兒,這才沉聲問道:“剛剛高卿走的這條榮慶宮密道”

    見高廷芳沉默不語,承謹則臉色一變,偷偷看向了自己,韋鈺不由得在心裏暗歎了一聲。剛剛在發現高廷芳在場的時候,他就瞬間確定了對方是怎麼來的。因此,見皇帝果然問出這個問題,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想也不想地說道:“皇上恕罪,這條密道是臣當初一不留神,對秦王殿下說漏嘴的。當年臣和懷敬太子交好,承蒙愛重,曾經走過幾次這條不爲人知的密道,之前臣就帶着秦王殿下走了一趟。”

    皇帝將高廷芳和承謹的表情都看在眼裏,自然不會漏過承謹悄悄偷看韋鈺這一幕。想到當年承睿和韋鈺確實是形影不離的好友,這條原本只有他和肖琳琅承睿知道的密道,最終爲韋鈺所知,這也並不奇怪,而韋鈺會帶着承謹走一遭,想來也是因爲心中還記着承睿。因此,他稍稍釋然了幾分,當即淡淡地說:“既是無心之失,高卿和八郎驟然現身讓紀太后分心,這纔有尹雄等人趁機建功,此事朕就不追究了。”

    承謹低頭訥訥謝恩,心裏卻有些奇怪韋鈺爲何說是帶自己走過這條密道,卻隻字不提高廷芳。可轉瞬之間,他就想起韋鈺和高廷芳至今在外人面前還是反目狀態,恍然大悟之後,他便自以爲是地認爲韋鈺是遮掩這一層關係。果然,他偷眼瞥了瞥身邊高廷芳,就只見這位最熟悉的師長彷彿正在發愣,整個人顯得如同雕像一般沉默。

    皇帝既然解決了第一個疑團,神情一時緩和了許多,當即又開口問道:“阿媛和謝驍兒呢”

    對於這個問題,韋鈺卻是神情自若地答道:“回稟皇上,臣來的時候,榮慶宮外圍已經交給了謝驍兒的副手,據說謝驍兒得清苑公主之命,去彭城侯府捉拿紀雲霄了。但臣不覺得清苑公主會如此捨本逐末,一問之下方纔得知,貴妃娘娘來過,她已經將清苑公主接回去了。”

    “啊”

    承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輕呼,可正當他想要開口發問的時候,卻只覺得一隻手迅速在他肩頭壓了壓。緊跟着,他就聽到高廷芳那鎮定而冷靜的聲音:“皇上,紀太后之前能夠長驅直入,定然是謝驍兒利用公主經驗少,挾持又或者軟禁了她,而如今卻又去拿問紀雲霄,推諉塞責,想要矇混過關的意圖昭然若揭。想來貴妃娘娘在這深夜之際不在宮中

    ,而到這榮慶宮接走了公主,圖謀的只可能是一樣東西,那就是謝驍兒手中的羽林兵權。”

    說到這裏,高廷芳就一字一句地說:“謝驍兒首鼠兩端,無恥小人,此次若不殺之以儆效尤,只怕如這等反覆無常之輩會大行其道”

    “高大人此言差矣。”韋鈺見高廷芳朝自己看了過來,犀利的目光猶如針刺,他卻像沒事人似的,哂然一笑道,“以謝驍兒的狡猾,只要沒有立時將他斬殺當場,他就能夠找出一千種一萬種理由來爲自己辯解,到時候爲了明正典刑他一個人,只怕要浪費很多收拾善後的功夫。更何況,韋貴妃籠絡了他又如何如今紀家已經完了,皇上大權在握,怕的不是別有用心之輩結黨營私,而是他們安分守己,不再冒頭,找不到收拾他們的藉口”

    “韋長史,除惡務盡,衛南侯韋泰如今身陷弊案,正好可以削其兵權,爲什麼還要讓韋家繼續蹦躂在這個節骨眼上,難不成你還要把謝驍兒和他麾下的羽林軍拱手送給韋家作爲補償你是何居心”

    “我是什麼居心你攛掇秦王殿下到這榮慶宮來,幾乎將他陷於險地,這是什麼居心”

    眼見高廷芳和韋鈺竟是針鋒相對,四目交擊之間,彷彿有火花迸出,承謹頓時急得臉都紅了。可當他擡頭去看皇帝時,卻只見這位至尊面帶微笑,彷彿非但不以爲忤,反而對這樣爭吵的一幕饒有興致。剎那之間,他隱隱發現,自己好像明白了高廷芳和韋鈺爲什麼會一直襬出這樣反目的狀態,甚至把皇帝都矇在鼓裏。

    原來,父皇似乎很喜歡看到他們這不和睦的情景可是,這是爲什麼呢

    正當承謹心亂如麻時,他終於聽到皇帝重重咳嗽了一聲:“好了,你們兩個適可而止”

    見高廷芳和韋鈺同時打住,高廷芳後退一步閃到了承謹身後,目光放低看向了地面,另一個則是滿臉的得色,皇帝就露出了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你們兩個想法不同,但立場都沒有錯,何必如此針尖對麥芒高卿,韋鈺說得並非沒有道理,謝驍兒若是能替朕把紀家最後一根獨苗紀雲霄連根拔起,那麼,就算他又投靠了韋貴妃,朕也不在乎,反而希望他這個急功近利的反覆小人,能夠把韋家某些人也帶到深淵裏去”

    “皇上責備的是。”高廷芳嘴裏如此回答,眼角餘光卻瞥見了韋鈺那一縷玩味的笑意。他剛剛之所以借題發揮和韋鈺爭執,是因爲韋鈺突然把密道之事攬上身,而且不惜把承謹都拉進去圓謊,只爲了把他摘出來。他當然如釋重負於皇帝的不再追究,可韋鈺爲什麼會那樣毫不遲疑地替他圓場,是不是到底發現了什麼,還是出於別的目的於是,當韋鈺竟然又提出要保住謝驍兒時,他終於忍不住反脣相譏。

    可韋鈺竟然這樣順口和他爭執了起來,配合得竟是天衣無縫

    說過了高廷芳,皇帝這纔看向了韋鈺,語氣中又多了幾分嚴厲:“韋鈺,你要記住,朕從來不曾把你和韋家視作一體。”

    韋鈺彷彿沒看見高廷芳那審視似的,若無其事地長揖道:“臣有今天,都是皇上提攜,與韋家沒有半點相干,如果不是改姓出宗實在驚世駭俗,臣早就不願意姓韋了。”

    皇帝終於讚許地點了點頭,隨即就略過這個話題,對身旁自始至終沉默不語的尹雄吩咐道:“帶上紀太后,隨朕去一趟琳琅軒。”

    聽到琳琅軒三個字,除卻毫無反應的承謹以及那些如同隱形人似的內侍,無論高廷芳,還是韋鈺,又或者是尹雄,全都陷入了剎那的驚愕。高廷芳和尹雄是驚訝於這個地方明顯是在這座榮慶宮,而他們卻都從未聽說過,而韋鈺則是遲疑片刻開口問道:“皇上是要去祭祀貞靜皇后”

    “沒錯,朕要用紀太后來祭奠她的在天之靈。”皇帝沒有注意到高廷芳和尹雄在聽到在天之靈四個字時,幾乎同時捏緊了拳頭,自顧自地說道,“朕不奢望她會滿意這份祭品,可若是能看到承謹同行,想來她一定會高興的。”

    承謹登時如遭雷擊,一下子想起了高廷芳曾經說過,他不是劉賢妃所生的傳言。那一瞬間,他只覺得雙腿痠軟無力,喉嚨口完全噎住了。

    難道,他的生母真的不是劉賢妃,而是貞靜皇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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