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何家天下 >第188章 兵出險招
    河陽節度使,又名河陽三城節度使,因爲下轄北中城、中潭城和南城聞名

    這裏是洛陽北面的門戶,控御聯通三城的河陽橋,擁有中潭城中的河陽關,可謂是坐擁天險。

    因此,三面臨水的南城之中,固守此地的叛軍一度認爲易守難攻,隨時可以直撲東都,對於代表天子而來的秦王承謹一度不屑一顧,更不肯承認涼王承誠的認罪書。

    然而,被承謹親自請來幫忙的江陵郡主又怎會是省油燈她曾經在長江上貨真價實打過水戰,深知水戰的要旨就在於知水。

    如今朝廷的威信還在,她便找來精通黃河水情的老河工,又查閱了無數水文資料,趁着一次夜汛,以金吾衛原屬韋鈺的二十虎賁,再加上精通水性的二十白龍衛爲前鋒,竟是冒險趁夜殺進了南城。黑夜之中,這區區幾十人,硬生生被她帶出了數百上千人的聲勢來,一時攪得南城大亂。

    在這種亂中取勝之際,除卻她這個主將之外,承謹亦是隨之第一次正式出戰。儘管最初江陵郡主死活不肯答應,可承謹的理由卻讓她不得不屈服。

    “廷儀姐姐,我是主動請纓來平叛的,你是我請來的幫手,要是你衝在前頭,我躲在後頭,這成什麼了叛軍不過是一個裹挾一幫,雖說我在朝中不算什麼,但叛軍上下卻至少會認我這個皇子的承諾。我說一句只除首惡,至少能拉不少人站在我們這邊”

    一夜激戰之後,江陵郡主的攻勢加上承謹的不斷招撫,再加上幾個叛軍頭子莫名其妙地殞命,河陽三城之中這座直通東都的橋頭堡算是拿了下來。

    承謹囑咐了蘇玉歡回洛陽報信,次日就立刻和江陵郡主親赴中潭城前招撫,冒着矢石宣諭喊話。最終,南城的失陷給叛軍帶來了巨大壓力,城頭的叛將雖想負隅頑抗,卻被一羣將士倒戈殺了,最終獻城時,他們方纔得知,幾個偏將又是在睡夢之中人頭落地。

    當最終只剩下河陽節度使治所,也就是河陽三城中最大的北中城時,江陵郡主卻制止了承謹的繼續冒進。

    一身輕甲的她站在地圖前,在北中城上畫了一個圈,然後又指向另一大發生叛亂,節度使被挾持的節鎮,也就是保義軍所在的陝州,隨即看向承謹道:“可看出什麼了”

    承謹到底今年不過十一歲,此時盯着那一張東都附近諸節度的分佈圖看了個頭昏眼花,最終才結結巴巴地說:“廷儀姐姐,我只看出保義軍和北中城相隔挺遠的而且保義軍地盤似乎不大。”

    江陵郡主頓時露出了一絲笑容,理了理耳畔一縷亂髮之後,這才欣然說道:“如果不是大哥從前對我說過大唐這麼多節度使,我這會兒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保義節度使與河陽節度使確實不一樣,它原本下轄陝州、虢州、河中府在內的數州,也稱作是陝虢保義節度使,眼下分成了保義軍節度使和護國節度使。虢州和河中府歸屬護國節度使,保義軍只剩下了陝州,你覺得按照常理,這種地盤不大的節度使麾下,容易出現占城反叛的叛軍嗎”

    承謹終於反應了過來。他若有所思蹙起了眉頭道:“廷儀姐姐說的是,保義節度使不像河陽節度使扼守河陽橋和黃河天險,西面北面還有其他衆多節度,原本不大可能反叛的。”

    “所以,得防着這是一個幌子,等我們一頭扎進去的時候,護國節度使也舉起叛旗。至於河陽雖說我們連下兩城,但我還是覺得心神不寧,我懷疑北中城也許只是個誘餌,東北面臨近昭義節度使的懷州方纔是重中之重。”

    第一次接觸這些軍事地理的承謹只覺得頭都大了。他面露苦色地看着江陵郡主,卻只見她對自己露出了一個體諒的笑意,隨即就神遊天外似的說道:“我現在才知道,大哥爲什麼胸有溝壑,爲什麼懂得這麼多,彷彿天下山川地理盡在掌握之中。原來他是”

    她在承謹最想繼續聽的地方戛然而止,隨即歉意地對承謹笑了笑,這纔開口說道:“我們這次變策,用誘敵深入之計。之前打下中潭城時,我在衆目睽睽之下中了一箭,接下來我會盡量減少外出,然後你設法放出我重傷的消息,到時候騙了叛軍來攻中潭城。眼下蘇玉歡不在,我不能露面,你若是覺得沒法彈壓三軍,那就什麼都不必說,若是可以,那就這麼辦。”

    承謹登時面色大變,情不自禁地掃了一眼旁邊的疏影。當他看到疏影鼓勵似的衝自己點了點頭,他就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不會讓廷儀姐姐你失望的高大哥還在東都等我們,我們一定會全勝歸去”

    當高廷芳睜開眼睛時,他只覺

    得自己好似睡了一瞬間,又好似睡了非常長久。他擡了擡胳膊想要舉起手來,可最終手卻無力地垂向了榻下。而這樣的動靜立時驚醒了軟榻邊上的洛陽。他猛地擡起頭,等到眼睛和高廷芳對視了好一會兒,他方纔發出了一聲驚呼,竟是下意識地伏在了高廷芳身上。

    “世子殿下,你終於醒了”

    話音剛落,大門猛地被人推開,緊跟着就呼啦啦闖進來一大羣人,跑得最快的蘇玉歡險些直接蹦到了榻上,擠開洛陽就氣急敗壞地說道:“高大哥,從我回來那天開始,你都昏睡四天了,你再不醒,我都想砸了林御醫的招牌”

    “哼。”這一聲響亮的冷哼自然來自於蘇玉歡話中的主角。和高廷芳對視了一眼,林御醫終究還是把到了嘴邊的抱怨給吞了回去。

    直到洛陽惱火地拖走大呼小叫的蘇玉歡,杜至則把其他侍衛給帶了出去,他才嘆了口氣道:“現在你知道陰陽逆行丹的厲害了吧雖說你這段日子沒有再服用,可在之前用這個瞞天過海的時候,你已經不知不覺毀了你多年苦練的筋骨你現在好好想想,值得嗎”

    “也許日後我在臨死的時候會覺得不值得,可現在我只能硬着頭皮咬牙走下去。太多太多的人正陪着我一道不畏艱險走在這條路上,我怎麼退卻”

    高廷芳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即衝着林御醫說道:“林先生,謝謝。”

    “謝個屁,我最討厭的就是不遵醫囑的病人,更何況是你這種沒病硬是要把自己折騰成有病的人”

    嘴裏這麼說,林御醫手裏卻沒閒着。他先是把高廷芳扶了起來,隨即用特製的藥酒爲其按摩全身,緊跟着纔是鍼灸,再接着是拍打揉捏,到最後忙了個滿頭大汗,他方纔不無鄭重地說道:“總之你記住,是藥三分毒,更何況你喫的那玩意本來就是穿腸毒藥,每次服用之後,要拔毒都得費大功夫,所以你最好儘量不要再碰。那位小郡主正在河陽三城生死未卜的當口,你可千萬別”

    他一下子掐斷了自己的話,隨即又悔又恨自己的嘴實在是太快。果然,他就只見剛剛還筋骨疲軟的高廷芳支撐着坐直了身子。

    “什麼生死未卜”儘管聲音沙啞,但高廷芳卻狠狠用手抓緊了牀褥,一顆心已然完全揪了起來。

    “說是在攻下中潭城時中箭受傷”林御醫本來還想含糊過去,見高廷芳顯然不肯罷休,他只能把心一橫,原原本本把江陵郡主和承謹如何連下南城和中潭城,只餘下北中城尚未平定的詳細經過給說了,甚至連他們在攻下南城和中潭城時採取的策略都不曾隱瞞,最後才嘆了一口氣。

    “容侯本來是要回去的,但因爲你這一病也不敢走,所謂郡主重傷的事還瞞着他,省得他又自責沒用。他纔剛辭謝了皇上嘉獎,要知道,紀太后宮變的那天晚上,江陵郡主彈壓曜儀城中羽林軍,多虧了他扮成韋鈺,這才事半功倍。”

    高廷芳沒有回答林御醫的話,而是眉頭緊鎖,一邊深深呼吸,一邊緊急思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只覺得身子都僵硬了,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告訴蘇小弟也沒關係,這是誘敵之計。廷儀畢竟是南平江陵郡主,承謹又是新兵上陣,連克兩城已經是極限,敵人必定會嚴防死守,如果這時候不能誘敵深入,那麼,他們很可能要遭遇最凌厲的反撲。我相信廷儀一定是權衡利弊,這纔會出此下策。她絕不會出事的,絕不會”

    他現在縱使快馬疾馳趕過去,也是累贅,也是於事無補,他只能相信自己的愛人和弟弟,唯有相信他們

    面對這斬釘截鐵的斷言,林御醫先是驚愕,等細細思量過後,他又覺得佩服。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硬把高廷芳給扶了躺下,隨即不由分說在他的兩處大穴施針,這才讓人昏睡了過去。

    等到他走出屋子時,面對一雙雙緊張的眼睛,他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靜養幾天就差不多,見每一個人都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他這才說出了高廷芳剛剛得知江陵郡主重傷的反應。

    果然,蘇玉歡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旋即惡狠狠地瞪了衆人一眼,竟是轉身一陣風似的直接跑了。而洛陽則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接伸手抹了一把汗珠。

    “我還想呢,如果小郡主有個三長兩短,疏影肯定不會自己獨活回來見世子殿下,謝天謝地,諸天神佛可算開眼了”

    杜至則是望了一眼屋內,喃喃自語道:“只希望一切盡如世子殿下所料這些天東都城裏一團亂,禁不起再有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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