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大院門口停穩，霍毅轉眼就看向我，暗影裏，五官越發的深邃，他將我的手攥住，很用力，攥的我手的骨結都疼，音兒沉的啊，吐出來就要跌落泥地裏
“肖鑫，老子只想你聽話一點點，從來都不想嚇到你，傷到你，讓你難過，你懂不懂”
“我懂”
我牽着嘴角看他，“大哥，是我自私，咱回家，好好聊。”
好好聊。
“好”
霍毅點頭，氣息複雜的鬆開手，我率先下車，在門外看到霍毅解開了自己的軍服外套，脫下後隨意的搭在小臂出來
此舉用意很簡單，進大院了會有很多的熟臉兒，就算是天黑了，難保進樓前不碰到家屬同事，霍毅不想多解釋，更不會讓我落入誰的口舌
他心細，這點，毋庸置疑
幾輛吉普隨着我們的車停就直接開往了部隊方向，只有陳連長那車還在等着，看到霍毅下車，陳強小跑的上前，臉低着，附耳，聽霍毅交代着什麼
我沒離太近，看到陳強過來就朝着大院門邊兒暗影裏走近了幾步，穿來這麼久，真是頭回覺得自己不大度
都有點不太像我性格
但，我拿自己也沒辦法，他那話，就跟讓我吃了個活蒼蠅似的，想到還會泛噁心，我非聖賢，做不到無事發生
不過話說回來，陳強若不是看霍毅的面子，興許，更難聽的都能朝我身上招呼了
靠
“妹子”
熟悉的女音兒響起，我回過神，黃蘭香也被接回來了
她一下車就朝我跑來，看了眼不遠處和陳強正在說話的霍毅，扯住我的手就是興奮
“妹子，我就說你下午急匆的幹啥去了，原來是霍醫生回來了啊，你是去找他了吧”
我胡亂的應了聲，倒真感謝自己選的這地兒了
燈暗啊
我看着黃蘭香眼底的笑光，可以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情緒，明明是被他給堵了麼
心更堵
“哈哈”
黃蘭香開心不已，“我就說麼，賈廠長下午還神神叨叨的說你接到什麼電話，要去倉庫，對了還過來了個當兵的呢，我一想這些事就是和霍醫生有關，他肯定回來了妹子，霍醫生是不是給你啥驚喜了啊”
驚嚇一堆
我強撐着笑意，“小蘭，你今兒個都回來晚了，趕緊回家休息吧，馮醫生還在家等你吧。”
“我休息啥啊”
黃蘭香咧着脣角，“你就是老想着我，顧着我，其實不用派人來接我也行，我自己在座公交車就回來了嘛哎”
正說着
黃蘭香的鼻子就朝我身前一湊，“妹子，你身上怎麼還有股腥味兒啊”
“是嗎”
我裝蒜，被霍毅手蹭上的唄，多少沾了點，不明顯，這地兒暗，黃蘭香應該看不出來，“有腥味兒的話可能是”
“哎呀”
黃蘭香驚炸的，“妹子，你不會是倒黴來了吧”
“小蘭”
我加重了下語氣，略有些無奈，“我真沒事，你先回吧，我等大哥一會兒就”
“那成”
黃蘭香瞄了霍毅的方向一眼就剩偷笑，“妹子，我先回去了來倒黴也沒事兒，我激動時也來過，幾天就走了，霍醫生都走了好幾個月了，你多陪陪他”
“嗯。”
我輕音應着，都有點上不來氣兒了
目送着黃蘭香笑臉燦爛的跑進大院，她是爲我高興啊，結婚後的女人，誰想獨守空房
可
我心態，卻在回來的一路，抑或者，陳強的兩句話，爺們的這通架中全變了
陪陪他
一路人
越想這幾個字
心越疼，越涼的慌，沒有底
轉過眼，霍毅已經向我走來，陳強也回到車裏開着吉普準備回部隊了
到我面前，霍毅的音調還是低着，手很自然的扯住我，院裏的家屬看到霍毅，也都自然的打着招呼。
在旁人眼裏，似乎什麼都沒變，霍醫生回來了，他和愛人金多瑜，優秀軍嫂金多瑜，仍舊是相親相愛的典範
看啊，兩個人走到哪，手都是牽着的
我垂着眼，被霍毅牽着手走，狀似嬌羞，實則心潮起伏，憋悶
略有幾分可笑之感，人哪，究竟是要明朗的活出自己，棱角分明，還是，得活在別人的眼裏
僞裝着
僞裝成小白兔，繼續在霍毅這裏懵懂無知，無恥的，予取予求
上樓很快，承蒙老天成全，光亮的地方，沒在遇到熟人，只我心裏，更加的陰暗，步伐，也是控制不住的沉重
開門
霍毅的氣息仍然冷冽着，隨手把外套朝着沙發上一扔，站在客廳當中，卻沒有動
緩
抑或者，他像是在思考，以何種模式，和我進行這次會談
當然，他也說過，會盡量控制情緒，只是
但有些結果，我已經預料到了
“肖鑫。”
霍毅的聲線依舊下沉，顯然，他控制，很控制，眼神落到我的頭頂，吐出了一句，“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喫點東西，然後，我們再談。”
“不餓。”
我耷拉着腦袋，“先聊吧，否則也喫不下”
談完更得五飽六得
“好。”
霍毅隱忍着，習慣使然，先去洗了洗手，出來後又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沒急着張口，坐到沙發上，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支菸，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支着膝蓋，食指中指夾着煙，無名指，輕撫着額頭，遮着眸光，遮着五官，任由煙霧絲縷的從口中而出
時間像是靜止，遊動的，只有從他中升騰的白霧
我站着沒動，霍毅坐下抽菸後就一直在看他，看這男人在極度憤怒下所呈現出的隱忍
他想冷靜，他也在逼着自己冷靜，困獸似得，憋在那裏，醞釀着，要怎麼質問我，從而，能讓這次談話，不崩，甚至
和諧
我思緒隨着煙霧亂飛，感覺上，應該在車裏就發飆
或早早地就紅了眼
但，忍住了，甚至，進院前，他還叫我肖鑫，進院後，他也沒讓外人看出我們之間的齟齬，或許，這是成年人之間的處理方式
不
這不是霍毅的處理方式，他只是在竭盡全力，忍我，讓我
金多瑜。
讓他氣憤到咬牙切齒開了兩搶的女人
“大哥”
幾分鐘後，我沉息張口，“我給你彈吉他唱首歌吧。”
硬論起來
我好像還沒認認真真的給霍毅唱首歌呢
得唱，讓他聽聽，留個念想唄。
霍毅應聲擡臉，煙霧後的眸眼有血絲勾勒，深邃冷寒，對視了幾秒，他點了下頭，“唱。”
暗雷涌涌
陰沉密佈
我抿着脣點了下頭，心裏建設是一直做的，顛顛的回到臥室拿出吉他，坐到沙發的另一頭，調整了下角度，儘量輕鬆了幾分語氣，“你想聽什麼喀秋莎多唱幾首，要不鄧麗君的”
“”
霍毅也不答話，下頜微擡，煙用力的朝着茶几上的菸灰缸裏一捻，音如砂紙，“你給他們唱什麼，就給我唱什麼。”
煞煞逼人
我忍不住激靈了下，不怕，是假的，撐着抹笑意，“好，那就朋友的酒吧聽完心情會好的，我以前最喜歡”
“朋友的酒”
霍毅脣角彎着，抽搐了幾下躍起冷笑，眸底血色更甚，“怎麼，你們還經常一起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