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凰權 >第99章
    她知道,有種人只允許自己時刻光華無限出現於人前,不願被人看見背後的落盡繁花。

    她原本站在晶壁之前,不知道怎麼開啓,這一退,正好退到了那水晶美人懷中,不知觸到了哪裏,那美人手臂突然一動,隨即晶壁無聲滑開。

    鳳知微回首,看見水晶美人姿勢已變,雙手環抱,螓首微偏,幾分旖旎幾分誘惑。

    她呆了呆,隱約覺得這個設計有點猥褻下作,這水晶像雖然只是玉像,但那美人眉目端雅高貴,這種姿勢看來實在有幾分褻瀆。

    晶壁拉開,鳳知微才發覺這裏是一個假山,對外的那一面晶壁塗了一層淡淡的綠色,仿若青苔的顏色,從裏面看外面不受影響,從外面看起來卻很容易當成假山壁,難怪橋上寧弈沒有發覺她。

    晶壁滑開那一刻,寧弈終於有所感應的回首。

    雨幕成簾,他在簾那頭的橋上,望她。

    飛雨成絲,她在簾這頭的橋下,仰首回望。

    水光斜織豎織,像此刻綿綿密密的心情。

    目光若成了絲,這一刻也是雨絲,無形無色而又微涼悠長,剪不斷扯不脫的牽連在天地間。

    良久,寧弈扶着橋欄緩緩站起,步下拱橋,一步步向她走來,雨水成流的從他微微蒼白的頰上滑下,洗得發更黑眉更濃眼眸更幽深,脣色那般白,在雨珠的浸潤下,彷彿失卻了所有的溫度。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他走到鳳知微身邊,似乎想問什麼,目光突然落在了她身後的晶壁,臉色頓時一變,一閃身繞過鳳知微,進入地道。

    他發現晶壁時鐵青的臉色令鳳知微有些不安,跟着轉回去,卻見寧弈怔怔望着那水晶美人像,嘴脣抿得極緊,毫無血色。

    他看那像的目光,幾分疼痛幾分懷念幾分欣喜幾分回憶,交織成複雜至難以言說的眼光,鳳知微看着那樣的神情,再看看那美人眉目,心有所悟。

    寧弈那樣怔怔看了良久,終於極其小心的上前一步,顫顫的伸手想去觸摸水晶像的臉,手指伸出極輕極小心,彷彿怕力度重了,眼前這一切就會如夢境般破碎。

    然而這一步走近,他目光一掃,才發現那水晶像的特別姿勢。

    寧弈怔住,又仔細看了一眼。

    隨即他眼底忽然泛起深濃的怒氣,像暴風雨到來之前的海面,巨浪豎起橫濤拍岸,洶涌似要將天地淹沒。

    “嚓”

    白光一閃,彷若驚電,嘩啦啦一陣裂響,華光幻影炫人眼目,鳳知微驚得後退一步,心中哀嘆那價值連城的水晶像從此湮滅。

    腳步移動發出碎裂聲響,踩着地面一堆碎晶片,而對面,寧弈長髮披散拄劍而立。

     

    晶壁已被毀去半邊,那水晶像卻完好無損,寧弈最終沒有捨得毀去那也許是世上僅存的像。

    他長久的立着,長長睫毛垂落,從鳳知微的角度,只看見他下頜的線條精緻而蒼白。

    地道內極靜,她卻彷彿只能聽見自己一個人的呼吸,這種感覺連同他極致的蒼白,都令她驚心,她忍不住上前幾步,想要做些什麼。

    剛剛走到寧弈身前,他突然倒了下去。

    雨下得兇猛,天地間一片隆隆之聲,鋪了條石長滿青苔的地面溼滑得厲害,鳳知微艱難的揹着寧弈從假山出來,剛探出頭,立即被迎面的雨打了個透溼。

    她抹一把雨水,暗罵自己,真是的,跑進地道躲什麼雨呢白費功夫,命中註定就是要被澆的。

    又罵寧弈,真是的,沒事的發什麼瘋呢保持一向的從容沉涼不好嗎看樣子還得和她學學

    穿過這個院子,就是後院宮室,雖然廢舊,但是終究乾淨乾燥,也許還能找到藥品,對病人有好處,先前鳳知微對着暈倒的寧弈思考了半天,還是把他背出了地道。

    雨幕如牆,滿地青苔暈開淡綠色的水泊,倒映着纖弱的身形,艱難的負着人,一步一滑,前行。

    短短一截路,走了好一陣,雨大得人睜不開眼看不清方向,鳳知微幾乎是閉着眼摸到廊檐下的柱子的。

    她舒一口氣,手指一扭扭開了上鎖的房門,將寧弈馱進正房,房間幽暗,所有的東西用灰布罩着,乍一看影影幢幢,像是無數沉默蹲伏的獸影。

    鳳知微沒有將寧弈放在牀上,他渾身溼透,往牀上一放那也就是睡在水裏,她將寧弈放在椅子上,抱來一牀被褥,將寧弈從頭到腳裹得嚴實,隨即把了把他的脈。

    一把脈,鳳知微皺起了眉,寧弈並不像是簡單的淋雨着涼或急痛攻心,他右手肺脾命脈象洪沉大於左手心肝腎,很明顯肺脾曾受重傷,這是心境痛鬱引得舊傷發作,如果不及時處理,只怕後患無窮。

    他體氣寒涼,首先便要驅寒,不然只會加重舊傷。

    鳳知微立在幽暗的室內,仰首向天,想了想,隨即閉起眼睛。

    她把手伸進裹着寧弈的被窩裏,二話不說,脫。

    鳳知微一開始動作很利索,漸漸便有些慢,耳根處微微泛起了紅,卻始終沒有停手。

    地下堆了一堆溼透的衣物,看衣裳的件數,該脫的都脫了,不該脫的也脫了。

    鳳知微的手,在從被窩裏撤出來時,突然停了停。

    手指下肌膚一直光滑微涼,卻有一處微微隆起,她猶疑的摸了摸,確定那是一處傷疤,而且是十分猙獰的疤。

    這大概就是導致他暈迷的舊傷了,只是天潢貴胄,皇族子弟,怎麼會有機會受這麼重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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