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愕然道:“我先前過來時,還沒有這橫木啊。”
此時那些衙役已經迎了上來,大聲嚷道:“此地封鎖,任何人不得進入,回去,回去”
話音未落便被赫連錚的鞭子甩了個跟頭,“讓開”
“反了你”那衙役捂住臉,“爺是爲你好”
“你是誰的爺”赫連錚又是一鞭子將他甩到橫木上。
“閣下何方人士,爲何隨意打人”那幾個官服男子過來,一眼看見赫連錚,怔了怔。
鳳知微已經淡淡道:“劉知州。”
“欽差大人”那人正是豐州知州劉瑞,看見鳳知微急忙施禮,“您怎麼會到了這裏”
鳳知微想起先前去拜訪他撲了個空,正是說到什麼任集村去了,正要問話,卻聽劉瑞緊接着問道:“大人是聽說這村子發生瘟疫,才趕來察看的嗎”
瘟疫
鳳知微眉毛一挑,這才知道爲什麼橫木攔村不給人過去。
“我不是爲這事來的。”只是一瞬間她已經平靜下來,將事情簡單說了,“放開橫木,我要過去。”
“大人不可”劉知州急忙來攔,“這村裏發的是惡疫,一夜之間七戶人家幾乎死絕,我們正要燒村,裏面已經點火了,您過去不得”
“滅火。”鳳知微還是那副不容拒絕語氣,擡步就走。
劉知州還要再說,鳳知微霍然轉身凝視他。
她面容平靜,眼神卻如鐵,陰沉的天色下看來閃耀着深青的光,凜然至不可逼視,劉知州一句話頓時咽在了咽喉。
“你再攔一句,我便請你和我一起穿村而過。”
劉知州嗆在了那裏,寧澄早已一腳踢開橫木闖了進去,鳳知微頭也不回前行,一邊道:“前方有險,我和寧澄過去就行,其他人都留下。”
沒有迴應,所有人都不理她,照樣跟着。
鳳知微也沒說什麼,顧南衣不會丟下她,赫連錚姚揚宇也是犟驢子脾氣,護衛們有護衛之責,臨陣畏縮也是死罪。
既然如此,瘟病惡疫,一起闖吧
“大人”有人追了上來,“草民是山下九節村的里正,反正也要下山,草民給您帶路草民還認得幾種防疫的藥草,也可以指給大人。”
鳳知微點點頭,一行人毫不猶豫推開橫欄,踩滅柴堆,長驅直入。
劉知州怔怔望着所有人絕然
的背影,只覺得心神搖動,半晌一跺腳,道:“快回豐州報信”
死村。
山腹裏這個小村,看起來已經沒有活人,四面散落着各種用具,到處點燃着星星點點的火頭,散發着焦臭的黑煙,所有的草棚屋子都一片死寂,連屍體都看不見,但是可以料想得到,所有冒着火頭的棚子裏,都一定有暴斃的人。
他突然在一塊菜地前停住腳步,二話不說便去扒土。
鳳知微眼神一凝,看見那塊菜地土質鬆動潮溼,顯見是剛剛挖過的,土面上,一隻瘦弱的孩子的手,無力的屈伸在那裏,手指呈抓撓的姿勢直直向天,像是欲向這漠然蒼穹,索要一個公平。
有個孩子被活埋在了這裏
姚揚宇“啊”的一聲便要上前扒土,鳳知微手一攔。
被埋在這裏的,八成是疫病之人,誰也不能碰,她還要穿山,還要去祠堂,她不能帶了這惡病走。
無謂的憐憫,只會害更多人。
“你若要帶這人走,那你自己走吧。”那孩子被挖了出來,滿臉泥土,幸虧埋得草率,時間也不長,似乎還有氣。
“大人這是我侄兒,他沒有病”那裏正抱着孩子就給她跪下了,“我這侄兒從小就奇怪,從不生病,盛夏蚊蟲不咬,萬山毒物躲避,他沒有感染惡瘟劉大人不相信我說的,堅持要埋了他,我我我纔要跟着您,想救出他”
他將孩子遞過來,果然那臉上沒有瘟病者特有的青黑之氣。
鳳知微聽見那句“萬山毒物躲避”,心中一動,想起南海閩南大山深處,總有些神異傳說,這孩子的血脈,可能有些奇特,留着未必是壞處。
“走吧。”她向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決定了就不再浪費時間,擺擺手,一行人繼續快步前行,走在最後的顧南衣,彈出一抹火星,落在一處屋檐的乾草上,騰一聲熊熊燃燒起來,整個村子,漸漸淹沒在寂靜而扭曲的火光裏。
鳳知微的背影,在火光裏頭也不回決然遠去。
在山中吃了些那裏正找來的藥草,沒多時,已經穿山而過。
還沒到燕家祠堂,遠遠的,就見路上無數人奔向某個方向,像蟻羣自各個方向匯合,流入某個終點。
“這是附近的燕家氏族中人。”里正道,“燕家這種發展了數百年的大家族,人數極爲可觀,整個豐州,和燕家沾親帶故的人細算下來足有數萬,再算上他們的親戚和親戚的親戚,可以說整個豐州四成的人都和燕家能扯上點關係,當然這種關係平時並不怎麼樣,燕家不可能照顧這麼多人,這些人平日在燕家很多也就是個僱工,但是遇上宗族這種事情,南海規矩,宗祠被衝,禍延九代,任何人責無旁貸,所以人人都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