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王即位的儀式,不似中原繁瑣多禮,十二部軍列陣以示軍威,十二部族長獻禮,達瑪將金盆裏的酥酪點在新王額頭,以示祈求草原年年豐饒,再擺出些神示,然後大家喫喝歌舞玩樂,舉行盛大的騎射狩獵活動,熱鬧個三天三夜,也便完了。
赫連錚挾屠滅貔貅族威勢而來,身邊有藍熊鐵豹兩大驍勇部族支持,震得部族中那些野心勃勃覬覦王位的兄弟們不敢輕舉妄動,所有人的公開或私豢勢力,都被看守得滴水不漏。
十二部軍現在只剩下十一部,在高崗下一字以方陣排開,各着以金、青、白、赤、藍、黑、淺灰、深灰、黃、月白、綠十一色皮甲,形容嚴整,軍威如鐵,手持一式彎弧長刀,刀尖透着沉厚的烏金之色,在日光下無邊無垠鋪展開去,一起一落,都眩成光海翻騰,逼得人不敢睜眼。
赫連錚金袍黑馬,銀狐大氅飛舞獵獵,一聲長笑,自高崗飛馳而下,所經之處,所有人轟然跪下以掌加額。
馬蹄翻飛,濺起草皮四散,赫連錚的馬飛馳到哪個方陣,那方陣便悍然拔刀向天,“嚓嚓”齊響裏,十一色刀光如練,一層層翻疊如浪,赫連錚便是那唯一登臨浪頭的弄潮兒,俯瞰潮頭,萬浪俱在足下。
草原男兒們轟然誠服,草原女兒們目光熠熠。
一圈閱罷,新王登臨王座,高臺之上鋪了紅氈金案,族長們按年紀順序,各自獻禮。
不過是些各自領地特產土物,以示將賴以生存的最珍貴的東西獻給新王。
赫連錚微笑雍容,對每位族長都大加褒獎,達瑪活佛坐在他身側,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有淡淡的笑容。
最後上來的是火狐族長克烈。
年輕的男子,火紅皮袍黑色狐裘,襯得一張迥異草原男兒風格的臉越發嬌豔,細長流波雙目笑意盈盈,手中金盤裏託着一塊雕成飛鷹狀的烏金。
衆族長都有豔羨之色火狐的領地裏有一個小烏金礦,所以十二部裏除了黃金獅子,以火狐部最爲富庶。
“以我族賴以生存之至寶,獻給尊榮無上大王。”克烈的舉止優雅而謙恭,將烏金高舉過頭。
赫連錚盯着他,微微彎了彎脣角,道:“克烈兄弟不必多禮,你是我呼卓部最年輕的族長,將來兄弟還要多依賴你。”
“願爲大王驅策。”克烈笑吟吟的退下去。
有人奉上金盆,裝滿潔白的酥酪,達瑪活佛顫悠悠站起身來。
赫連錚轉頭笑命身邊女奴:“還不去攙扶達瑪阿拉”
他一句話沒說完,突然臉色變了變,隨即所有人都看見他眉宇間泛出一股殘青色,驚呼聲裏,赫連錚晃了晃,突然倒了下去
“大王大王”藍熊族長等人圍在赫連錚身邊連聲呼喚,有人腳不點地的飛奔入王庭拖出醫官和巫醫來,這些人滿頭大汗擠進來,手忙腳亂把脈的把脈扶乩的扶乩占卜的占卜跳神的跳神,忙得個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卻對赫連錚的情況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半晌在族長們焦急的催問下,王庭醫官才結結巴巴的道:“大王好像好像不成了”
“怎麼回事”衆人急聲問,青鳥白鹿兩族族長立即互相使了個眼色,重新安排王軍護衛,在高臺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將趕來探聽消息的貴族全部堵在臺下。
“我看看,我看看”達瑪活佛氣喘吁吁的被人攙着走近來,衆人急忙讓開道路,老喇叭仔細的看着赫連錚慘青的面色,有點不敢相信的把了把他的脈,半晌閉目一聲長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老喇嘛淚如雨下,“你不該這樣去的啊,怎麼會這樣難道不祥的烏雲,這麼早便罩在了你的頭頂”
這話說得族長們面面相覷,不禁想起前兩天赫連錚的忤逆神的旨意,悍然自判鞭刑,有人遲遲疑疑的道:“難道是天神怪罪”
“什麼天神怪罪”有人擠進來大聲道,“看大王這臉色,好像是中毒,分明是有人下毒手,看看誰今天接近過王”
說話的人是克烈。
“我的兒啊”牡丹花兒帶着八彪從下方臺席上奔上來,一路連踢帶踹的將人趕開,撲上去抱住赫連錚就哭,“你這是怎麼了,今早還好端端的啊”
“大妃。”前天被淳于猛揍得臉上青腫未消的加德擠進來,翻翻赫連錚的眼皮,憂心忡忡的道:“您別急着哭,我聽說中原施毒的人身上都會有解藥,還是先把那個下毒手的人給找出來,救下大王要緊。”
“今早大王能遇見誰”底下因爾吉氏的貴族們雖然被王軍立即攔在臺下,但是剛纔的事都看得清楚,立即有人直着脖子嚷:“他從王庭直接出來,不就是住在一起的身邊人嘛”
這句話一出,有片刻的安靜,隨即便像熱油鍋濺入涼水,砰一下炸了開來。
“王身邊還能有誰立妃前後三天,都是大妃侍寢”
“今早王從後殿出來時誰陪着”
“大妃”
“女奴也有侍候”
“女奴近不了王的身”
“先把今早所有侍候過大王的女奴都喚過來”加德自作主張開始指揮,“嚴加拷問。”
驚惶不安的女奴們被拖了過來,一個個縮在地上顫抖。
“長生天在上,今早大王的衣服,是大妃親自整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