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幾個人,有的笑,有的苦笑。
“去年春。”寧弈笑意陰狠凜冽,近乎輕柔的道,“因爲魏大人在南海回京路上遭遇山崩而失蹤,顧大人沿路尋找了大半年,整整一年,他都沒有回過帝京。”
李阿鎖張大了嘴。
華瓊在喫喫的笑。
從來不騙人的人,偶爾指供誘供,才叫真正的有效果
“我我我”李阿鎖結巴着,此刻真的是再扯不出什麼來,惶急之下對彭沛望去。
鳳知微此刻卻趁着一陣紛亂,蹭到了顧南衣附近。
堂下就這麼點地方,顧南衣讓不到哪裏去,此刻她靠近,才發覺先前那一陣寒意,果然自他身上的鎖鏈散發,越靠近越覺得寒意刺骨,這還是她在身邊,戴在身上的顧南衣,是什麼感覺
此時仔細一看,才發覺昨日地牢昏暗沒看清楚,那不是玄鐵,那是寒鐵,產於深海之底的重鐵,重於普通鐵十倍以上,且長年埋於極北之地冰海之下,千萬年吸收地底寒氣,陰寒無倫,也不知道刑部從哪搞來這麼一副要命東西,難怪章永語氣驚訝,想來這東西因爲太過傷人,非窮兇極惡必死重犯,刑部輕易絕不動用。
卻用在了顧南衣身上
昨夜一夜至今,他怎麼過來的
鳳知微眼角一瞟,看見顧南衣因爲刻鑰匙未及掩藏的手指,指節青白,指甲底呈微藍之色,這正是寒毒侵體的徵兆,按說此刻,他的手指已經僵木了。
他竟是用這樣的手,頂着這樣的酷刑,來刻那副鑰匙
顧南衣發覺她的異常,立即將手指縮進衣袖裏,鳳知微盯着那一收之間的藍光微閃,只覺得滿腔的冰冷,冰冷底又生出騰騰的怒焰,毒火一般燒灼着全身的血液經脈,轟然一聲體內熱流噴薄而出,翻卷滾掠,將她平日壓在平靜冰面下的狠烈狂流,一瞬間都掀了出來
隨即她大力扭頭,扭得過於用力,自己都聽到頸骨吱嘎作響。
她一直在等,一直在忍,等着對方掀出全部底牌,等着在最合適的時機給對方一擊,她用蔑視的心態,看着那羣人羣魔亂舞作繭自縛,心態悠然不急不躁,還自以爲這是雍容和淡定,卻不知道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對南衣的戕害和折磨,每一分每一秒她的悠然,是靠南衣咬牙苦忍一聲不出換來,他避着她,躲着她,瞞着她,甚至不願讓她靠近知道這重銬的狠毒,她還在懵然不知,盤算着怎樣纔是最有利時機
鳳知微渾身顫抖。
她一生裏沉靜冷淡,將所有的恨和毒都習慣性壓抑,然而今日她終於發現,佛也有火
“鏗。”
鎖鏈交擊聲響起,還在對李阿鎖目光威脅的彭沛愕然回首,便看見一直老老實實跪在那裏鳳知微,突然緩緩站了起來。
彭沛觸着那樣的眼神,只覺得心中一涼如墮深水,比剛纔顧南衣點穴還讓人驚怖,瞬間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竟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驚惶的退後一步。
堂上人都驚訝的看過來,寧弈臉色一變,輕咳着坐直了身體。
鳳知微走到彭沛面前,盯着他,森然一笑。
“彭沛,你扯完了沒”
彭沛白着臉,又退一步。
鳳知微再進一步。
“我忍你們很久了,現在。”
她露齒一笑,白牙森森。
“也該輪到我了。”
她語氣平靜,卻字字從齒縫裏擠出,字字磨礪得殺氣逼人
彭沛被那眼神語氣震懾得忘記反應,不自覺的又向後退了一步,這一退,便退到了柵欄邊,想起柵欄後是華瓊,不敢再退趕緊站住。
剛站定,身後華瓊突然閃電般出手,擡手打掉他官帽,一把薅住他後腦頭髮,將他重重往柵欄上一勒
與此同時鳳知微擡起手上鎖鏈,劈頭就對他惡狠狠抽了下去
“第一抽抽你羅織罪名,僞造人證,試圖構陷無辜的當朝大員”
“啪”
青白色的額頭綻開血色的花,鮮血爆射而出再涔涔而下,瞬間便披了滿臉,擋了彭沛驚惶欲絕不可置信的視線。
鳳知微看也不看,反手又是一抽
“第二抽抽你濫用重刑,陰謀逼供,意圖將國家功臣刑死獄中”
“啪”
額頭相對的位置血花再綻,彭沛自巨大的震怖中驚醒過來,才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連連嘶聲慘叫掙扎,卻被華瓊勒住逃脫不得,翻着白眼直着脖子,雙手胡亂的在空中飛舞抓撓。
滿堂的人一直泥塑木雕般定在那裏,被這兩人出手震住,再沒想到一直平靜從容的魏知竟然當堂暴起揍人,出手還這麼狠辣,兩抽過後,彭沛慘叫聲起,才紛紛反應過來,二皇子憤然拍案而起,怒喝:“魏知你大膽來人”
與此同時第三抽,伴隨着鳳知微聽而不聞的冷笑,也到了。
“第三抽抽你欺世盜名貪賄營私,本欲在春闈中賣官鬻爵,卻因爲我橫空突降,擾了你的財路,遂與人勾連,欺君罔上,執法者知法玩法,意圖活活將無辜人士陷於殺頭大罪”
“啪”
彭沛左腮上開了條鮮血淋漓的口子,皮肉翻了出來,一張一合也如正在慘叫的嘴
二皇子的怒喝,堵在了咽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