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鐸端着空碗,默然不語地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誰對母親下手還是說他的目標是整個蕭家

    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清荷慌慌忙忙地跑過來,經過趙秀蘭屋門時,她慢慢停下腳步。清荷低頭掃了眼蕭景鐸手中熟悉的藥碗,臉上勉力笑了笑。

    “大郎君,藥碗怎麼在你這裏藥呢”

    蕭景鐸也笑了笑:“我去廚房替母親取藥,一不小心,把整碗湯藥都灑了。”

    蕭景鐸本來已經對清荷放下心防,可是今日的事情又讓他懷疑起來。他和祖母等人同吃同住那麼久,如果有人對蕭家人下手,清荷雪蘭這些外人自然第一個被懷疑。

    “灑了”清荷狐疑地看着蕭景鐸,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蕭景鐸也不閃不避地和清荷對視,兩人視線相交,誰不都願意退讓。

    走廊的異狀很快就驚動了其他人,雪蘭也從屋裏出來,看着蕭景鐸和清荷的情況,她臉色一凝,揚聲問道:“怎麼了”

    清荷率先移開視線,回過身給雪蘭行禮:“奴本在廚房給夫人熬藥,因故出去了片刻,大郎君便把藥端走了。”

    雪蘭臉色微不可察地一變:“藥呢夫人可服用了”

    “沒有。”蕭景鐸突然開口,他的視線在雪蘭和清荷身上梭巡,狀若無意地說道,“我一時不察,把湯藥灑到外面了。”

    雪蘭皺了皺眉,立刻又露出笑容來:“我還道多大的事情,原來只是郎君灑了一碗藥。清荷,還不快去重熬一碗。”

    “是。”清荷應諾,正要退下,卻被蕭景鐸攔下了,“不必,侍疾是人子之責,我來煎藥即可。”

    大郎君要煎藥清荷站在蕭景鐸面前,聽了這話後暗自皺眉。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偷偷看了眼雪蘭,卻發現雪蘭只是溫柔地笑着,並無表示。

    於是清荷便放下心,恭身給蕭景鐸讓路。

    說話聲把蕭老夫人也吵了出來,她走出來,正好看到蕭景鐸往外走。“哎,鐸兒,這麼晚了你不休息,又要去哪兒”

    蕭景鐸現在信不過任何一個侍女,看到祖母出來,他才找到些許安全感:“祖母,我去給母親熬藥。天色不早了,您怎麼還沒休息”

    “我睡不着。”蕭老夫人見着人就放開了話匣子,“我一個土裏長大的村婦,以前見着官爺都只敢遠遠看着,哪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官家驛站裏睡覺我不敢太早睡,怕折了福。”

    蕭景鐸露出些許無奈的笑意,雪蘭也笑着拉過蕭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看您這話說的,您可是大福之人,以後有得是好日子等着您呢。夫人,不如讓奴陪您睡覺”

    “這怎麼好”蕭老夫人連忙推辭,眼看雪蘭就要拉着蕭老夫人回房,蕭景鐸眼前突然閃過後院那條倒地不起的狗,他立刻出聲:“等等。”

    老夫人疑惑地回頭:“怎麼了”

    “我有事與祖母說。” 雪蘭的嫌疑還沒有洗脫,蕭景鐸怎麼敢讓她單獨和祖母相處。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盡力不露出絲毫異樣,“可否讓雪蘭姐迴避一二”

    “雪蘭人美性子也好,和我們自家人一樣,有什麼事非要避着她”蕭老夫人拉着雪蘭的手,對蕭景鐸的話頗爲不快。

    雪蘭看了眼蕭景鐸的神色,笑着抽出了手,主動說道:“既然郎君有令,奴婢自然遵從。老夫人,我先去外面打點行裝,您早些睡吧”

    “哎。”蕭老夫人應道,不捨地看着雪蘭關門出去。

    等屋子裏安靜下來後,蕭景鐸立刻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對蕭老夫人說道:“祖母,孫兒有事稟報。母親的藥,其實不是我失手打翻的,我懷疑藥有問題”

    “啊”蕭老夫人露出驚訝的顏色,“此話怎講”

    “母親喝藥時說苦,孫兒感覺不對,就把剩下的藥倒了。”蕭景鐸還沒想好剩下的怎麼說,卻突然發現祖母的神色不對。

    那是一種害怕,卻又參雜着激動的表情。

    蕭景鐸接下來的話一下子就堵在肚子裏了。他本想向祖母和盤托出外祖父的醫書,以及他對藥方的粗淺瞭解,可是祖母的表情,卻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蕭老夫人拉住蕭景鐸的胳膊,手上不自覺地用力,幾乎都把蕭景鐸掐疼了:“你娘她,把藥喝了”

    蕭景鐸定定看着自己敬愛的祖母,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清晰地倒映着這個老婦人的影像。蕭景鐸面無表情,緩緩點頭:“母親喝了一半。”

    老夫人手上的力一下子鬆了,她神色複雜,眼中竟隱約浮現出點點愧疚來:“喝了一半啊”

    蕭景鐸沒有說話,其實母親僅僅嚐了一口,接下來就被他阻止了。他本來還想告訴祖母自己的猜測,他懷疑清荷和雪蘭兩個侍女搞鬼,意圖給母親下毒,而且還想提醒祖母小心些。可是現在看來,恐怕祖母壓根沒有危險。

    究竟是誰,竟然能串通祖母,讓祖母幫着他殘害母親祖母向來無原則偏心二房,莫非這次是二房動的手腳

    蕭景鐸心裏亂糟糟的,他不想再和祖母待下去,於是提出告退,想再去廚房裏看看藥渣。

    蕭景鐸出門前,蕭老夫人突然叫住他,問道:“鐸兒啊,你爲什麼要倒掉那碗藥你覺得哪裏不對嗎”

    “孫兒自然覺得不對。”蕭景鐸站在門口,半側過身,笑着對蕭老夫人說道。

    蕭老夫人心裏一緊,接着就聽到蕭景鐸繼續說:“那碗藥那麼苦,母親不喜歡喝,當然要倒掉啊。”

    蕭老夫人乍驚乍喜,這時才覺得心裏緊繃的那根弦鬆開。她的麪皮放鬆下來,嗔怪地看向蕭景鐸:“你這孩子,良藥苦口,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

    蕭景鐸從祖母房裏出來後,立刻加快動作,快步朝廚房走去。

    藥渣能看出許多東西來,如果藥渣沒問題,那就是中途有人偷摸給母親投毒,兇手擺不

    脫就在驛站裏。但是如果,那壺藥壓根不是澤蘭湯,那麼負責煎藥的清荷,甚至主管行程的雪蘭,都不乾淨。

    後來,蕭景鐸幾乎是快步跑了過去,他一進廚房就直奔竈臺,等尋到煎藥的地方後,蕭景鐸立即皺起眉毛:“藥渣呢我記得剛剛還在這裏。”

    “已經被雜役清掃了。”廚房裏供職的下人看着面前這位侯爺之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郎君,你問藥渣做何”

    蕭景鐸心中難掩失望,他道了聲“無事”,就轉身朝外走去。走出兩步,他突然回頭問道:“清荷姐這麼晚了還過來清掃廚房,真是盡職盡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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