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考試在即, 長安裏旅店的生意突然好了起來,就連地段好些的平民家空屋也被哄搶一空, 租賃住所成了入京舉子的頭號難題。好在蕭景鐸是長安人,不須操心住所,而且藉着地利之便, 他也能提早做些準備。

    蕭景鐸早早就去禮部上交了文解和家狀,文解是國子監發放的證明,上面簡單記着他的身份、籍貫和學習成績, 而家狀是蕭景鐸自己寫的, 逐條列出了他三代以內祖輩的名諱和出身。禮部覈查無誤後, 讓他和另外兩個舉子相互作保, 並登記了他在長安的住所。辦完這些手續後, 蕭景鐸纔算成功報名科舉。

    蕭景鐸去的早, 這一套手續辦下來並沒有花費多少功夫, 而最近纔到長安,或者因爲手慢而耽誤了時間的人, 這幾天就少不得要守在尚書省面前排隊了。

    元日的時候, 蕭景鐸和衆多舉子一起, 聚在宮門外接受皇帝的接見。蕭景鐸站在承天門外, 隨着上千號學子一起, 向皇帝行稽首大禮。

    這是蕭景鐸第二次見到皇帝, 他心中不由感慨, 多年前在涿郡時, 他曾親眼看到當時還是秦王的皇帝率領騎兵從原野上橫掃而過, 當時蕭景鐸只覺得震撼,怎麼會想到有朝一日,他會以這樣的身份再次見到這位傳奇人物呢。

    皇帝站在高高的宮牆上,似乎說了些勉勵的話,不過這些蕭景鐸並沒有聽到,或者說用不着聽,他也能大概猜出是一些什麼樣的話。

    覲見皇帝后,蕭景鐸又隨着衆人去拜謁孔子像。拜謁活動由國子監主持,那裏本就是蕭景鐸的學校,他對國子監熟門熟路,實在沒什麼難度。

    等把這一通都折騰完,時間已經到了正月中旬,距離科舉考試正式開科的日子,僅剩下十天不到。

    科舉在禮部貢院舉行,爲時兩天。爲了當日能提早入場,不少人都選擇就近住在貢院周邊,蕭景鐸也不想住在定勇侯府,於是早早在那邊訂了間空屋,打算這幾天就搬過去。

    蕭景鐸馬上就要參考了,他自己還算平靜,但清澤院的其他人卻急得和火上的螞蟻一般。秋菊把蕭景鐸的行李清點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蕭景鐸去外面住不習慣,要不是蕭景鐸攔着,秋菊幾乎要把整個清澤院搬空了。

    “郎君,我已經把你的行李收拾好了,放在廂房那邊。明日等蕭林來了,我讓他搬到車上。”

    蕭景鐸忍不住嘆氣:“秋菊,我只是出去住幾天而已,你不必如此。”

    明明是他考試,秋菊卻比蕭景鐸這個當事人還緊張。

    “我知道,可是就算爲了科考也不能委屈郎君啊可惜我不能跟過去,就是不知道蕭林這個呆子能不能照顧好郎君”說到一半,秋菊突然驚呼了一聲,“啊我忘了,郎君最喜歡的那套茶具還沒打包,我這就去收拾”

    秋菊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蕭景鐸覺得好笑,卻也任她去了。

    清澤院裏的所有人都明白,這次科考對蕭景鐸至關重要。定勇侯府裏的許多人都等着看熱鬧,若是此次蕭景鐸考不中,從婚姻大事到官職前途,蕭景鐸會失去許多事情的話語權。正是因爲知道這次考試的重要性,秋菊纔會這樣焦慮,連着幾天瞎忙乎。

    外人都替他捏一把汗,蕭景鐸本人卻從容極了。他這幾日也不出門,每日卯時起身,習武打拳後就回書房看書。他還保持着國子監的作息,先是翻閱經書,然後寫一篇策論,晚間就隨意翻看文選和邸報,亥時準時睡覺。

    其實真正論起來,蕭景鐸準備科舉的時間非常短暫,他八月從國子監畢業,正月就要參加考試,滿打滿算不過四個月而已,其中還有許多手續耽誤時間,以科舉百裏挑一的難度,蕭景鐸考中的機率實在玄,也怪不得侯府裏其他人不看好他。最過分的是,時間都這樣緊迫了,蕭景鐸卻還保持着原來的步調,一點頭懸梁錐刺股的架勢都沒有,這越發讓旁觀的人捏一把冷汗。

    秋菊顯然就是捏汗的人之一。

    秋菊急吼吼地衝到放行李的房間,一進門卻愣了一下。她呆滯了片刻,這纔剛反應過來一般,說道:“表小姐,你怎麼來了這些丫頭也真是的,表小姐來了都不知會一聲,實在是太怠慢了”

    “無事。”程慧真柔和地笑了一下,“表兄明日就要出發了,我今日只是過來看看,並沒有什麼大事,不值得爲我興師動衆。”

    “這怎麼能成”程慧真這樣好脾氣,倒讓秋菊越發過意不去了,她猶豫了一下,問道,“表小姐,你此行,可是要見大郎君”

    從秋菊遲疑的語氣中,程慧真聽得出蕭景鐸並不想見她,再說程慧真此行目的並不在此,所以也沒有強求,而是說道:“不必了,我只是想過來看看罷了,現在心意已了,就不要去打擾表兄了。”

    說完,程慧真對着秋菊點頭笑了一下,然後就帶着丫鬟出去了。不知爲何,秋菊心中有些複雜,她狠狠搖了搖頭,將無關的思緒甩出腦海,然後就風風火火地拆開行李,強行將一套茶具塞了進去。

    “不管這次能不能考中,都不能讓大郎君受罪。反正明日有車,多帶一點總是有備無患的”

    第二天一早,蕭景鐸就騎馬離開了定勇侯府。蕭林跟在他身後,駕着被塞得滿滿當當的馬車往城北走。

    皇宮坐落在長安正北,外朝內寢,是皇室的專屬地盤。宮門之外還圍着一道城牆,裏面有三省六部、九寺三臺,是朝廷官員辦公的地方,被稱爲皇城。皇城之外,纔是平民百姓和權貴高官的住宅,以朱雀街爲界,長安又分爲城東和城西,其中權貴集中在城東,平頭百姓住在城西。

    按照慣例,越靠近皇宮和皇城的住宅越稀缺,能住在裏面的人身份也越尊貴。所以建在皇城旁邊的住宅多是諸王府、公主府,再往外是宰相府邸和一些受寵權貴,像定勇侯府這等二流侯府,只能建在第三梯隊的地段上。

    這也是蕭景鐸執意要搬到外面的原因,科舉那天想想都知道路上會有多少人,定勇侯府離皇城頗有一段距離,若是耽誤了入場的時間就壞事了。

    和蕭景鐸抱着一樣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數,皇宮東邊那些公主府、王府想都不要想,他們能租賃的只有皇城西邊的民宅,而其中各方面條件都比較好的更是少數。蕭景鐸勝在下手早加給錢爽快,所以早早就拿到了房間。

    這戶人家住得靠裏,出坊還須走一段路,但好在安靜,這些不便利也就無足掛齒了。蕭景鐸騎馬停在這戶人家門前,然後就將繮繩交給定勇侯府的下人,自己孤身往裏面走。小門小戶本就地方緊缺,自然沒有地方供蕭景鐸放馬,所以他特意從侯府多帶了一個人過來,好讓對方把馬牽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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